珍珠港事件后，“这次我不是去日本当投弹手”

12月7日，珍珠港事件纪念日。日军偷袭珍珠港后，美国派遣“杜立德特遣队”轰炸东京作为回应。战后，日军空袭总指挥渊田美津雄和美军轰炸特遣队的投弹手德沙哲，都在苦苦思索这个世界出路在哪？人生如何走？最不可能站在一起的两个人，竟然重返珍珠港同台为主做见证：基督饶恕的爱是如何抓住他们，改变他们。讲述了双方各自的故事。
渊田美津雄：短视频链接文字链接
德沙哲的见证见本文。

导读：德沙哲参与了1942年的“杜立德空袭”，这是美国对日本的第一次轰炸。迫降在中国后，他被日军俘虏，囚禁40个月。战后，他选择带着妻儿重返日本，他祈祷：有大量日本人和中国人承认耶稣是主。人们热衷使用原子弹互相威胁，基督的爱和饶恕是防止使用它的唯一方法。

《境界》独立出品【历史回声】

文|浩青

播音|张心后期|Link

12月7日，1941年，日本偷袭珍珠港。美军的士气处于历史最低点，但对日本人的仇恨却在一夜之间被点燃。为了提振士气，罗斯福总统要求参谋长联席会议制定一个进攻日本本土的计划。杜立德将军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轰炸日本本土。

1942年4月17日，所有16架B-25轰炸机集结在美国大黄蜂号上，指挥官飞宣布，他们将前往日本以东400英里的地点待命，完成轰炸任务后向西北方向飞往中国，计划在衢州、丽水的中国机场着陆并加油，最终加入陈纳德将军的飞虎队。

德沙哲（Jacob DeShazer）作为轰炸特遣队的一员，当时就站在大黄蜂号的甲板上。

报复比饶恕容易得多

德沙哲于1912年出生在美国俄勒冈州的一个小镇上。父母经营着700英亩的农场，每到星期天，一家人就会一起去教堂参加礼拜。

1931年高中毕业后，随着美国经济陷入大萧条，德沙哲无法进入大学，只好选择创业，饲养火鸡。27岁才加入空军的他，在航空学院接受训练成为B-25轰炸机的一名机械师和投弹手。珍珠港事件爆发后不久，德沙哲接到命令，要去进行一项危险的任务，参加者中的一些人将无法返回。他勇敢地接受了挑战，他的机组被分配去轰炸东京以南大约300英里的名古屋。

行动开始后，德沙哲在500英尺高空按下了投弹开关，目标是油库和飞机工厂。德沙哲回忆说：“我原来下定决心不向平民开枪，但当遭遇高炮反击时我改变了主意。……不过，我枪法不太好，没有打中。”

轰炸结束后，机组在中国上空跳伞。德沙哲降落在一处墓地，夜里的大雨阻碍了他的前进。他误入了日本人的营地，天亮后被抓获，四名队友也被俘虏。他们被带到一栋建筑物前拍照，照片被刊登在《时代》杂志上。远在千里之外的母亲和哥哥们在照片上认出了他。

参加空袭的大部分飞行员被中国的抗日力量救出，德沙哲和其他七名飞行员被俘，关押在上海的大桥集中营。这是日本在二战期间臭名昭著的战俘营之一。德沙哲和队友们与15名中国囚犯同住一个房间，其中还有两名妇女，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使人呕吐的恶臭。地方太小，根本容不下所有人同时躺下。地上到处是臭虫、虱子和老鼠，即使人躺下也几乎无法入睡。

70多天后，日本人决定将8名飞行员转移到城外的另一所监狱，每个人都被单独监禁。最终，天皇的判决是将德沙哲等五人判为终身监禁，而其余三人，包括德沙哲的两位同机队友在内则被处决。幸存的五人再次被转移到南京的一所监狱。

1943年底，队友梅德中尉不堪虐待病死。德沙哲回忆：“有一天，我们在院子里拔草的时候，梅德和我进行了一次愉快的交谈。他告诉我，耶稣基督是主，耶稣是上帝的儿子，上帝希望列国万民都承认耶稣是主。”

德沙哲说：“对日本人的仇恨几乎使我发疯。梅德死后不久，我开始思考人类之间这种仇恨的原因。我想知道是什么让日本人讨厌美国，是什么让我讨厌日本。我被一种奇怪的渴望所吸引，我听说的基督信仰可以将人与人之间的仇恨转变为兄弟之爱，我的思绪就转到上面，我想要读圣经，看看能否找到其中的秘密。我请求看守给我一本圣经。”

1944年5月，他终于有机会拿到圣经。在接下来的三个星期里，他如饥似渴地阅读，童年曾经接触过的经文此时对他具有了力量。6月8日，德沙哲一直记着那个日子，他把圣经打开放在牢房冰冷的地面上，读《罗马书》10章9节：“你若口里认耶稣为主，心里信神叫他从死里复活，就必得救。”他马上就祷告说：“主啊，你无所不知。我此刻为我的罪悔改，即使我在监狱里，你也会赦免了我的罪。”这就是他接受基督的那一刻。

德沙哲在书中写道：“我的心里充满了喜悦，饥饿和冰冷的牢房对我来说不再可怕。当我知道上帝救了我的时候，连死亡都失去了威胁。天堂里没有痛苦，没有磨难，没有悲伤，没有孤独。我得到了耶稣。”

信仰并未改变他的直接处境，他仍是战俘。唯一不同的是，他下定决心要尽最大努力，按照基督吩咐的方式生活。当他对殴打他的警卫感到愤怒时，他意识到，报复比饶恕容易得多。他想起耶稣说的话：“只是我告诉你们，要爱你们的仇敌，为那逼迫你们的祷告。”那一刻，德沙哲决定用爱取代心中所有的仇恨。

有一次，当殴打他的守卫工藤（Kudo）来到德沙哲的牢房时，德沙哲第一次对他说了一声“早上好”。工藤看起来很困惑，当他确认德沙哲发生了一些他所不能理解的改变后，还把红薯递给他吃。

带着妻子孩子回到日本

1944年12月25日，德沙哲和队友听到美国轰炸机的声音，他们很兴奋。这意味着美国轰炸机已经抵达南京。但这并不能改变冬天非常寒冷的事实，人们都生病了。除了感冒，德沙哲的身上长出了七十五个巨大的疖子。他一度神志不清，日本医官不得不给他打了一针维生素，帮助他恢复。

1945年8月6日，第一枚原子弹在日本广岛爆炸。8月20日，德沙哲和其他队友40个月的监狱生活和单独监禁终于结束了。他们从牢房里出来，很高兴还能见到彼此。

重获自由后，德沙哲有足够的理由去恨那些逮捕、关押、虐待他的人，但他却找到了一个饶恕他们的理由：基督的爱。对德沙哲来说，原子弹是一个没有基督的世界的征兆。他相信，基督的爱和饶恕的信息是防止将来使用这种武器的唯一方法。

德沙哲很想知道战争结束后日本会怎样。战败让日本人怀疑天皇的神性地位。他不禁为日本人感到难过，心中产生一种强烈的感动，要向日本人传递基督的爱。“战争并不能解决国与国、人与人之间的冲突。我现在知道是爱，而非恨，才是人类通往和平的道路。”

退伍后，德沙哲立即进入西雅图太平洋学院学习神学。在学校里他遇到了妻子弗洛伦斯。神用共同的异象连结他们，夫妻二人开始学习日语，为去日本宣教做准备。

毕业后，他们带着刚满一岁的孩子于1948年12月8日从旧金山出发，乘船前往日本。当时美国的报纸报道了这个家庭不同寻常的选择。德沙哲说：“这次我不是去日本当投弹手，而是去当宣教士。现在我对日本充满了爱和善意。我要去日本讲述耶稣的故事，向日本人展示和平与幸福的道路。我们希望看到日本成为一个基督教国家，使日本成为在真神面前有敬拜喜悦的国家。”

德沙哲夫妇落脚在大阪。他在车顶装上扩音器用于出门布道，这对日本人来说是一个有趣的景象。当人们聚集在汽车周围，妻子就开始分发福音册子。后来孩子长大了，也成为他们的小同工。很快他们的家就热闹起来，常有访客和聚会举行。

上帝选的人再适合不过

德沙哲用基督的爱和宽恕的信息触动了许多人的心。他开始收到大量的信件。一位年轻的女士写道：“我在工厂当女工，必须要养活我生病的家人，但我很气馁。我有三四次想自杀，但都没有成功。我辞掉了工作，一周后我发现了你来我们镇演讲的通知，我参加了聚会。5月16日将永远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对我来说是一个改变的日子，我因你的信息而重生，如同一个孩子降生在世上。我现在是一个出生在天国的孩子。”

1949年春天，德沙哲在大阪剧院举办了一场演讲，听众非常特别，包括在战争中失去亲人的人，以及大量前日本监狱的看守。做完演讲后，德沙哲穿过人群的时候，注意到有人跟在他的后面。当两个人靠近时，德沙哲立刻认出了那张脸，原来那个人就曾递给他红薯吃的集中营守卫工藤。

德沙哲主动走近工藤，伸出了手。接着工藤告诉德沙哲，他是如何自己读圣经的。德沙哲深受触动，他们都经历了一场可怕的战争的痛苦，现在全都明白正确的做法是饶恕、彼此相爱。

1948年10月的一天，日军偷袭珍珠港的飞行指挥官渊田美津雄（Mitsuo Fuchida）经过大阪火车站时，看到一位宣教士正在散发福音小册子。这位曾经在战机上发出“虎虎虎”的攻击信号的日本国家英雄，当时正苦苦思索国家在战后的命运。

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却被一篇文章牢牢吸引，题目是《我曾是日本的俘虏》。他当即翻开小册子，里面写道：“当我完成我的神学训练，我将带着一个唯一的目的，成为宣教士去日本，去宣扬基督。我将此见证传递给世界各地的人们，尤其是日本和中国的人民。我诚挚的祈祷是，有大量的日本人和中国人承认耶稣基督是他们自己的救主。”

渊田深受震撼，基督之光照进渊田的心中。在两个人的会面中，德沙哲告诉渊田，为了使日本人领受福音的祝福，他进行了严格的四十天禁食祷告。这期间，除了水，他不吃任何东西。他们一起跪下祷告。随后数次同场服事，一同为主做见证。

德沙哲后来说，和渊田一起作见证是他在日本服事期间最感恩的事之一。后来，渊田成为一名前往美国传福音的布道者，就如同神带德沙哲来到日本，上帝选的人都再合适不过了。1976年5月渊田去世，德沙哲参加了在日本奈良举行的基督教葬礼。

德沙哲回首过去，他第一次来日本时是一名投弹手，六年后，他作为宣教士在日本致力于传扬耶稣。在日本做了30年宣教士之后，1977年，德沙哲和妻子最后一次离开日本时，他已经在东京、大阪、名古屋等地帮助建立了23间教会，带领数千人接受基督。日本成了他和妻子的第二故乡，他们在这块土地上抚养大了5个孩子。

告别日本的这一天，他们的日本朋友从四面八方赶来为他们举行欢送会。在聚会上，德沙哲谈到了神放在他们里面的对日本的爱，回顾自己的一生，他对在场的所有人说：“上帝通过一个在孤独的牢房里把自己奉献给基督的人所取得的工作，真是不可思议！”退休后的德沙哲，和妻子回到了俄勒冈州的老家，成为当地教会的义务牧师。

2008年3月15日，95岁的德沙哲在家中离世。印在追思礼拜卡片上的一段话，概括了他一生所追寻的信仰：“我见过很多人在非常困难的情况下也能表现出美好的态度，但我不知道我们都可以拥有这种坚忍、善良和耐心的爱。既然上帝给了我们爱的命令，我们的使命就是付出努力，试着爱别人。如果我们都能彼此相爱，这将是一个美好的世界。”

（本文参考了《Return of the Raider》、《Jacob DeShazer： Forgive Your Enemies》等书，以及Christian History Institute、Pamplin Media等网络资料，一并致谢）

片尾曲：赞美之声《愿主兴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