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恶只会使我们更复兴”——德州最大枪击案发生教会的四个主日

导读：11月19日主日，就在两周前发生德州最大枪击案的教会，赞美上帝的歌声再次响起。“今天回到这里，回到撒旦曾发动邪恶攻击的中心所在，我们要宣告从恶中可以生出怎样的善来。全社区都可以看到我们的见证，我们不会逃跑和躲藏！”失去女儿的波默罗伊牧师说。

《境界》独立出品【特稿】

文|梁丰

翻译支持|若舟

播音|琦琼

后期|Starry

11月19日主日的早晨，就在震惊美国的德州萨瑟兰泉（Sutherland Springs）枪击案发生两周后，300多人聚集在小镇中心的第一浸信会教堂门前，在一座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内敬拜上帝。就在这个两周前“邪恶”曾攻击过的地方，赞美上帝的歌声再一次响起。

即使对于许多美国人来说，位于德克萨斯南部的小镇萨瑟兰泉可能都是一个从未听闻的地方。这座小镇在谷歌地图上能够标识出的建筑只有一家便利店、一家加油站、一家邮局、一家家居用品店、一个社区中心和一个教堂。而今，这个小镇及教会，成为世界关注的焦点。而这四个主日发生的一切，在对我们说话。

就在两周前的主日上午，一场突如其来的枪击事件竟在教堂发生，造成26人遇难，20多人受伤。这不仅是德州历史上最严重的枪击案，也是美国历史上发生在宗教场所伤亡规模最大的枪击事件。

枪击案令这座人口不足600人的小镇陷入巨大的悲伤之中，第一浸信教会幸存的信众和当地社区的居民们互相流泪扶持，在哀痛与团契中走过了艰难的两周。

回到受伤之地赞美神，对众多死难者家人来说，这是一个内心争战得胜的记号。

“今天我们回到这里，回到撒旦曾发动邪恶攻击的中心所在，我们要宣告从恶中可以生出怎样的善来。整个社区都可以看到我们的见证，我们不会逃跑和躲藏！”该教会的牧师弗兰克·波默罗伊在19日的主日讲道中高声宣告，尽管他也刚失去了自己的女儿。

11月5日：我们不明白，但神知晓答案

“我不会假装知道上帝旨意背后的原因，但我会寻求答案，并尽我所能去实现它。”波默罗伊牧师在距离该教会教堂原址仅有几步之遥的地方，对台下的会众说道。在敬拜的会场外，26个用以纪念逝者的十字架被树立地面上，彼此连接在一起。

两周前的周日，11月5日上午11点，当教堂的礼拜开始不久，26岁的前空军士兵德文·凯利（Devin Kelly）穿着全黑的战术套装、头戴头盔、提着一把突击步枪，身上缠满子弹，突然袭击了“第一浸信会”教堂。

据目击者称，凯利刚到教堂门外就开始了射击，他从教堂前门进入，一边走一边扫射人群，时间持续了大约7分钟。行凶后他走出前门，在教堂门口和一名闻讯赶来的当地男子短暂交火，被击伤后驾车逃跑。两名当地市民驾车奋力追击，最终枪手驾驶的汽车失控冲出道路，走投无路的他随后被发现在车内饮弹自尽。

媒体报道披露，曾在美国空军服役的凯利曾因为暴力虐待妻子和孩子在军事监狱里呆过一年，并最终因此而被除名。之后，他曾在2012年从一座精神健康设施出逃，当时他就表现出暴力倾向。按照美国法律，有家庭暴力前科和精神健康问题的凯利本不能购买枪支，但美国空军发言人承认，凯利的家暴记录没有被输入美国全国犯罪信息中心的数据库，以至于凯利避开审查，购买到了枪支。

罹难者包括一名有孕在身的妇女以及她的三个孩子和其他四名家人。遇害者中有14人是未成年人，另外还有超过20名教会成员受伤，有些人的伤非常重。

这样的打击，对于一个只有191个家庭的小镇来说无疑是毁灭性的。几乎所有幸存者都表示，自己有至少一个家庭成员在袭击中伤亡。

美国副总统彭斯11月10日率领一个代表团前往德州慰问受难者的家人和幸存者。他说：“我们今天聚集在一起，与悲伤者同悲。但同时我们聚集在一起也是决心要让这种罪恶行径必须在我们的国土上消失。我们现在知道，这是一场犯罪。”

枪击案发生后，首名被确认身份的遇害者是14岁的安娜贝尔（Annabelle Pomeroy），她是教堂牧师波默罗伊的女儿。案发时，牧师夫妇碰巧出差不在镇上，得以逃过一劫。在父母眼中，女儿是“一个美丽而特别的孩子”，“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但我知道神确实知晓答案。”

安娜贝尔的叔叔斯科特在脸书也悼念侄女。“今天早上，天堂多了一名真正美丽的天使。今天早上我失去了许多朋友和家人，……我知道他们吸了最后一口肮脏的空气，带着新的身体第一次呼吸了天堂的空气，不再有苦难和伤痛。”

“每当安娜的样子闪过我的脑海时，我的心中仍会有‘怒吼的声音’，但是我知道她今天正在和天堂里的小狗玩耍，”波默罗伊在19日的主日讲道中说道，然而他也承认，“说实话，我也会有软弱的时候，……我今天所有的力量不是从我自己而来的，而是基督在我里面。”

让波默罗伊夫妇心碎的，远不止失去他们的女儿安娜贝尔。在此次惨案中，教会所有执事和领导层都惨遭杀害。

霍尔库姆在袭击中遇难的家人

86岁的乔·霍尔库姆和他84岁的妻子克莱斯在这次袭击中失去了他们家庭的八名成员，包括他们的儿子和儿媳、孙子和怀孕的孙女，还在蹒跚学步的曾孙女以及孙女的公公和婆婆及其家人。霍尔库姆的儿子布莱恩·霍尔库姆(Bryan Holcombe)原本是当地县监狱的牧师，事发时受邀在教会证道，和妻子在这次袭击中一同遇难。

霍尔库姆的邻居回忆，事发前一天，布莱恩的儿媳克里斯特尔还在孩子们的陪同下参加了县里举办的青少年发展教育项目竞赛，一个孩子最终获奖。

在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霍尔库姆因为精疲力竭而显得声音低沉，然而他和妻子坚定地说，他们相信死去的家庭成员现在都在天堂。他说：“我们确切地知道他们在哪里，而且我们也将在不久后去往那里，和他们团聚。我们真的很期待。”

11月12日：教会100年来最大的一次聚集：没有祷告，你不会被医治

惨案发生没多久，在重创中还没恢复的居民们就聚集在社区中心。《华盛顿邮报》的网站记录了第一场守夜祷告会的情形——当牧师麦克·冈萨雷斯问：“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守夜祷告？”没人应答。有人告诉这位退役的陆军准尉，现在考虑守夜还为时太早，尸骨还停放在离教会不远的草坪上。

冈萨雷斯不同意。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喊着说，“各位，请注意一下。今晚7点在邮局有守夜祷告会。”6小时后，在一个被蜡烛点亮的停车场内，冈萨雷斯带领上百个悼念者自发举行了第一场守夜祷告会。“因我活着就是基督，我死了就有益处。”（腓1:21）“那些在教会当中死去的生命，将成为教会宝贵的遗产。”冈萨雷斯说。

之后，更多的祷告守夜会和纪念活动随之而起: 充满忧伤的怀念，彼此扶持的誓言，用信心来对抗邪恶的呼召，伴随着赞美诗和“哈利路亚”的呼声、涌流的眼泪和高举向天的双手。

冈萨雷斯说：“这也是医治的开始。没有祷告，你不会被医治，而现在人们正渴望它。”

人们自发为死难者守夜祷告

11月12日早晨，枪击案发生后的第一个主日，因为得知将有500多人参加，第一浸信会将原计划在社区中心内举行的聚会，改在当地社区棒球场搭起了一个巨大的白色帐篷，举行了枪击事件后的首次敬拜。

主日开始之前，从教堂原址到棒球场，一路上点缀着鲜花、蜡烛、十字架、毛绒动物等各种纪念物。来自其他教会的人们送来了许多礼物，包括人工制作的祷告布条和迷你的木头十字架。心理康健机构则提供了纸巾，并带来了帮助治疗的狗。

在平常的主日，这座小小的教会聚会时通常只有几十人，他们聚集在教堂的白墙里，唱着由一个小敬拜乐队指挥的圣歌。但这个特别的主日，参加礼拜的人数超过了整个萨瑟兰泉小镇的人口。前第一浸信会的牧师马克·考林斯说，这是该教会100年来最大的一次聚集。

波默罗伊牧师分享了一篇饱含深情的讲道：“我认识在这场悲剧中逝去的每一个人，其中一些是我最好的朋友，还有我的女儿，”然后他擦了擦眼睛说，“但是我向你们保证，我心中毫无疑问，他们今天已在天堂和耶稣在一起跳舞。上帝得到了荣耀。”

他呼吁悼念者们一同在邪恶面前继续敬拜。“我们战胜邪恶的唯一方式是以善胜过它。”波默罗伊流泪说道：“胜利必须要付出代价，你不可能想要取得战斗的胜利却又奢望自己完好无损。”

与会者坐满了现场的500多个座位，还有许多人站在后面。其中包括许多从美国各地和偏远地区赶来的人们，他们纷纷赶来向这座只有大约600居民居住的小社区表示支持。一名男子从达拉斯开车来，另一对夫妇告诉CNN记者，他们从北卡罗莱纳开车赶来的。其中也包括德州参议员约翰·康宁（John Cornyn）。

“很明显他们是有着极深信仰的人，这是支撑他们并给他们希望的原因，即使在这样的黑暗时期。”康宁说，“我看见波默罗伊牧师站在教堂前安慰别人，”他说，“这是了不起的，他在这样黑暗的时刻和悲剧之后，还在履行牧养他的羊群的职责。在这个非常困难的时期，他们证明了他们的信仰是真实的。”

当天晚上，第一浸信会教堂原址向公众敞开大门。这座敬拜神的圣殿在经历惨剧之后已被清空，整个房间全部漆成了白色，成为一座临时的纪念场所。房间内摆放着26把空椅子，纪念26名遇难者，包括那名还未出生的在妈妈腹中的婴儿。每一把椅子上放着一枝玫瑰，背景中播放着遇难者曾经在教会聚会时的录音，他们在读经文或祈祷，每一个走进来的人都为之动容。

“我希望每个来到这里的人都知道谁是他们的救主，并希望他们好好地活下去，”波默罗伊牧师说道。

在第一浸信会的官方网站上，醒目地印着《约翰福音》16:33的经文：“我将这些事告诉你们，是要叫你们在我里面有平安。在世上你们有苦难。但你们可以放心，我已经胜了世界。”

10月29日：黑暗，是为显出光来：God is good,all the time

案件发生后，有媒体找到了该教会在视频网站Youtube上的主页，像许多教会一样，第一浸信会将每个主日讲道和敬拜上传到网上，让更多人看到。而通过这一宝贵的影像资料，人们也得以了解该教会曾经的面貌和许多逝者生前的信仰。

就在事发前一周，从10月29日该教会的主日视频中，全世界的人们都可以看见在袭击中罹难的信徒们在教会中喜乐敬拜上帝的场景。他们彼此拥抱、问安，告诉彼此上帝的爱，一起歌唱，一起赞美上帝。“我们的教会会众不是‘成员或教区居民’，而是一个‘非常亲密的家庭’，我们一起吃，一起笑，一起哭，一起敬拜。”牧师的妻子谢莉说。

当天牧师的讲道信息是圣经箴言第三章，主题：我们不需要辅助轮，我们需要耶稣！为让会众直观理解，牧师特地带来了一辆摩托车。

屏幕上的多数人7天后非死即伤，而留影的那一刻，他们同声歌唱：God is good,all the time.（神是良善的，在任何时候）这就是他们所信的。如今，他们在永恒里继续歌唱。现在看来，早在7天之前，神已藉着这首赞美诗预备了死难者的心。

如果不是袭击的发生，没有几个人会注意到这个仅有50多人的小教会，现在，世界各地无数人点击了这个主日的视频，他们成了一幕活剧，也成为一个真实的见证，提醒每一个观看者——“God is good,all the time”。

在教堂的前面，竖立着一个木制的十字架，后面的一块木板上张贴着袭击发生的主日敬拜中原本要读的经文，诗篇100篇：“……你们当晓得耶和华是神。我们是祂造的，也是属祂的。我们是祂的民，也是祂草场的羊。当称谢进入祂的门，当赞美进入祂的院。当感谢祂，称颂祂的名。因为耶和华本为善，祂的慈爱，存到永远，祂的信实，直到万代。”仿佛是对一周之前歌声最切近的回应。

两周后，当19日波默罗伊夫妇带领教会剩余的会众重新回到教堂原址附近继续敬拜上帝时，他清楚地告诉台下的“家人”们，不要允许撒旦在耳边低语。“我在YoutTube上看到一些人在问，‘你的神是真实的吗？，如果是真的，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然而我想告诉他们，因为我的神是真实的，所以你会看到将要发生的事情。”波默罗伊说。

《华盛顿邮报》记者记录了他的亲眼所见：镇子里的居民有的在前门挂起了木质的十字架，有些则把十字架竖在自家院子或屋内，其他人则转向持续的祷告中——贯穿在每一个感恩和沉思中。我从没见过一个社区的信仰如此之坚定。……兰瑟泉遭遇了难以想象的损失，但这个小镇没有以指责、躲藏、质疑面对悲剧的降临，反而公开地转向神，以此作为应对机制，相信在祂那里必有答案，把祷告看作是行动和医治社区的方法。

11月12日主日崇拜后，会友扛着十字架穿过小镇

著名布道家葛培理的女儿葛安妮在个人博客上写道：“为什么？亲爱的上帝，为什么你允许这样可怕的事情发生？在教堂里？太邪恶了，愚蠢至极，惨绝人寰，请帮助我理解。”

当地的居民乔治·希尔说，对基督福音的信仰是对付悲剧的唯一途径。“我们没有失去希望，看起来邪恶赢了，但是没有，上帝最终会赢。”

“在这一切伤痛中，我们仍然持守不变的真理，我们服侍的是一位权能和公义的上帝，祂在祂的宝座上，垂听我们的祷告，并收集我们流下的每一滴眼泪。我们不是因为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伤痛，我们难过的是生活中没有了他们在身边。我们毫不怀疑，他们最后一次的呼吸是他们在上帝面前吸的第一口气，祂张开双臂欢迎他们。我们依然在侍奉一位全能的上帝，这个世界上的任何恶能不能改变这一点。祂是我们永远的磐石，”希尔说。

葛安妮在博文中继续写道，“简单的答案或许是：当我不明白的时候仍相信耶稣。祂的道路高过我的道路。祂正在成就一个更大的目标，我只需要相信祂出于爱在做最好的事。信靠祂。耶稣许诺祂已战胜一切，包括死亡。”

“神都知道并且掌管一切，像这样的邪恶只能使我们更复兴，知道复活是确定的，并且比以往与耶稣有更深的关系，”第一浸信会一名幸存的基督徒说，“在那么多你所熟悉的人突然过世后，真的应该提醒我们生命短暂，而且我们每天都在死亡，你在哪里度过永恒是最重要的事。不是金钱，不是工作，不是学识，而是你所爱的人以及与耶稣的关系。”

“祂以黑暗为藏身之处。”（诗18：11）

黑暗，是为显出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