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弊：活在反真相的社会 ——《天才枪手》观影

实用与功利的教育把学生丢在用分数厮杀的战场，作弊就能改变命运？片中脑洞大开的作弊方式，险象环生、惊心动魄的作弊过程，让观众大呼“老师莫看”！活在一个充满谎言的“反真相社会”，作弊者已不再感到羞耻，但上帝却呼召我们讲真话。如何做诚实无伪的人？

《境界》独立出品【影评】

文| 橡溪

电影《天才枪手》在亚洲部分地区上映后，票房与口碑双丰收。继成功问鼎泰国年度票房冠军后，又创下泰国影片在台湾的票房新纪录，在香港上映后更是连续两周登顶票房冠军。而作为一部几乎在国内没有宣传的泰国小成本电影，自10月13日国内上映以来，《天才枪手》也突破两亿票房，成为高口碑电影。

该片讲述天才高中生小琳（Lynn）在国际会考上跨国为富二代作弊牟取暴利，并与另一名天才学生班克（Bank），策划了一场跨时区完美作弊的故事。

有评论认为，《天才枪手》“凸显了泰国现存的社会矛盾，如阶层贫富差距、青少年教育问题，社会教育资源分配不均等问题”，不仅是一部非常有特点的类型影片，更是一部社会问题片。这是电影在泰国火爆的原因，想来也是在中国大受欢迎的原因。

影片中，对于小琳和班克而言，他们天生面对的不公平来自阶级和贫穷。小琳家境普通，没有权势，班克则家境贫寒。但是选择作弊，真的能改变他们的命运吗？

连续作弊案轰动SAT亚洲考场

影片脑洞大开的作弊方式，险象环生、惊心动魄的作弊过程，都让人印象深刻。对于中国的学生来说，经历了大大小小无数考试，这部电影让每个经历过学生时代的人都“感同身受”，很容易找到自己和这部电影的记忆连接点。这也是这部电影能够这么受欢迎的一个原因。

小琳在学校里是学霸级的模范生，为了帮助好朋友格蕾丝（Grace），选择作弊，最终格蕾丝如愿得到了高分。但格蕾丝的男友小巴（Pat）得知情况后，希望小琳能帮助他和他的朋友，而且一门功课能获得3000泰铢的酬劳。小琳起初用贝多芬《致爱丽丝》中的不同旋律代表ABCD的答案选项。小琳得到一笔可观的收入，尝到了甜头，可以以此补贴学费和家用。

在诱惑面前，小琳成功说服同为学校模范生的班克（Bank），两人合作完成了一次惊险而刺激的STIC考试作弊。他们利用时差，前往悉尼参加STIC考试，然后在每个部分的休息时间将答案传送给泰国的学生，从中谋取高额的利益。

《天才枪手》的故事改编自2014年轰动一时的SAT亚洲考场作弊案，考试现场发生大规模考题泄露，影响了1万余名考生。作弊案曝光后，监考机构ETS调查确认某些考生作弊，考生成绩随后被取消。该事件不仅改写了中国、韩国、泰国、日本等国无数考生的命运，也引发了激烈的社会讨论。据相关当时负责人回忆，这场有组织犯罪的涉案学生在培训中心准备的文件袋里都发现了考前手机接收到的参考答案。

作弊被曝光是因为在考场有考生把iPhone藏在运动夹克里面，在考试期间查看手机上的内容时露出破绽，被监考官发现。当负责人查看手机时，里面记着满满的都是当天考试每一部分的正确答案。询问下得知，这些消息来自该学生的朋友和一个叫“BlueOcean”的人，该人是考试培训中心的老师，而答案来自当天在澳大利亚举行的SAT考试。

事实上，亚洲的SAT考试出现作弊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早在2007年，SAT主办方认定部分韩国考生获得窃取来的考试资料，取消了900名韩国考生成绩。

2010年，韩国一处SAT考场发生泄题，惊动警方调查。据警方透露，4名嫌疑人将裁纸刀藏在橡皮中带入考场，并按照各自分工将试题从考卷上裁下带出考场，也有用计算器记录部分试题信息带出考场。他们将题目卖给数小时后将在美国考试的考生。

2013年5月，SAT首次出现因作弊举报而影响整个国家考生的情形。美国大专院校委员会取消了在韩国的一场SAT考试，导致1500名学生受到影响。

2015年5月，美国检方对15名中国学生提起诉讼，指控他们在SAT等考试中采用欺诈手段。两个月后，主犯佟汉认罪。据佟汉供述，2011年他凭借虚假考试成绩被匹兹堡大学录取，之后开始协助中介寻找替考者或亲自充当“枪手”。4年间，他组织了一个5至7人的团伙，总共替人参加了10次考试，包括SAT、GRE和托福，每次“枪手”获得2000美元。美国司法部文件显示，牵涉此案的作弊考生通过聊天软件传递用于伪造护照的照片和个人信息，伪造护照者通过邮寄等方式把假护照从中国寄到位于美国的“枪手”手中。

在这里，我们不禁要问，为何屡次出现作弊现象的都是东亚国家呢？这是不是和“一考定终身”、僵化的教育模式和社会阶层流动方式有关？

站在用分数厮杀的战场

影片中的学校领导口口声声说，学生最重要的不是成绩，而是品德，然而骨子里，学校最看重的却是学生的成绩，因为这样才能够让学校名利双收。当学校的教育不再塑造一个人成为一个整全的人时，教育就已经出现了问题。这也是现代教育强调以实用主义为主流方针而带来的后果。当整个社会充斥着“实用性”、“功利性”的迷思，我们用什么样的教育能够重塑一个“整全”的人呢？

香港的中学老师李文峰也感慨道：“现实中举目所见的只是看重智育的培训，我们的学生永远是赛道上的竞赛者，只会聚焦于成绩分数的目标，其余一切的学习经历彷彿只是点缀品而已……说句实话，智育才是第一，没有学生进入大学，甚或是没有学生进入赚钱又地位高的学系，均难以让学校管理层以至家长满意。”当教育的目的一旦陷入世俗和功利，那么教育就不可能塑造一个朝着正确方向发展的人，而是会毁掉一个人。

“假设我在教导自由的口号，却是以高高在上的权威姿态在教，要求课堂上的学生单以‘事实’为权威，命令学生写报告、答考卷也只能以权威为模范；那我在教的，其实是奴隶的伦理。我这样教出来的学生，不可能懂得依内在对真理的体会去自由学习、自由生活。”美国当代著名的教育家巴默尔，强调教育要发展灵性。而在教育打造灵性的过程中，教师是必不可少的一环，是认识链里活生生的链接，而不是理论。教师以身作则向学生传授认识论和道德伦理。

现今有许多创新的教育理念，但在巴默尔看来大多停留在技术层面，“这些实验多以失败收场，不仅因为学术界不喜欢改变，也因为这些实验试图改变的是教学形式而非内容。单靠挑选摸彩袋里的教学花招，不可能发展出新的教学法。要找到传授知识的新方式，要先找到新的知识。”

而这新的知识，就是关于真理的知识。这也是教育应该传达的信息。不过，“真理”一词在当今的教育中似乎被删除了，“真理使人得自由”不再悬挂在各大校园的墙壁上。虽然世人还是渴求真理，但在真理破灭的年代，真理指的要不是浪漫的幻想，就是遥不可及的目标。但是真理必须被重新拾起，否则教育只能停留在肤浅的层面。

传统教育方式下，学生之间的关系是彼此竞争，适者生存。“坐在教室里面，任由老师拿死的知识塞进我们的脑袋，强迫我们依照特定方式思考，坚持要学生讲出答案，对学生在想什么完全没兴趣，只知道逼学生惨烈厮杀、抢分数。坐在这样的教室里，根本没有学习的空间可言。但若遇到老师不只会讲，也很会听，不只会给答案，也爱问问题，乐意聆听学生的看法，这些老师提供学生的知识和理论，不仅不会关闭学生求知的大门，反而会为学生打开一扇又一扇崭新的大门，又积极善于鼓励学生以互助追求知识——有幸遇到这样的老师，学生自然会知道学习的空间能够发挥多大威力。”

你的“视界”决定你的“世界”

当小琳发现学校的腐败黑幕后，想要通过作弊赚钱的方式对抗世界的不公。小琳眼中的“双赢”就是，通过作弊实现自己的留学梦并得到丰厚的报酬。富二代小巴和女友格蕾丝负责召集想要作弊的生源，他在动员会上高呼：“让我们去选择大学，而不是让大学选择我们。”他们想通过作弊成为人生的赢家。影片最后，不甘贫穷的模范生班克也不罢休，竟然说服已经痛悔的小琳再次展开大规模作弊计划，从而得到更诱人的金钱回报，以此过上成功的人生。

即使最叛逆的富二代小巴也是心有苦衷。他声称，如果去不了父亲的母校波士顿大学，父亲会杀了他。父母的梦想大于一切。父母的强势教育，给小巴造成的伤害不言而喻。对他父母来说，上好的大学就能出人头地，然而儿子的感受却不被考虑。在这样的扭曲中，小巴对读书的看法也被扭曲，以为考上名牌大学就能成为人生的赢家。真的如此吗？

在2017台湾青少年领袖高峰会上，国立台湾师范大学公民教育与活动领导学系教授谢智谋，透过故事激励青少年重新检视自己的世界，成为“目中有人”的青年领袖，用最大的爱做最小的事。

他问道：“你是Loser（失败者）吗？还是赢家？”谢智谋期望现场学员重新思考自己的世界，也告诉他们价值永远比价格重要，不要再用价格衡量自我。在生活中你过不去的地方，就是你世界停止的地方，那里就是你世界的疆界。有些人追求前三名，得不到就意志消沉、跟自己过不去，他世界的疆界就停在“考试前三名”。“你的世界够大吗？”你的“视界”决定了你的“世界”。

谢智谋说，过去在内地教书时，曾有几名学生从广州骑脚踏车到北京参加2008奥运会，好不容易骑到北京，兴奋地在天安门广场前举起脚踏车骄傲地拍照时，遇到了20几位年近古稀的退休老人。Where are you from？（你们从哪里来？）老人们回答：We are from Paris（我们来自巴黎）。他们从巴黎出发，穿越东欧、中亚、甘肃丝绸之路，共骑了六个月1万8千公里。学生们听完，只能头低低的把脚踏车牵走。

热爱爬山、溯溪等挑战活动的谢智谋，向学生们分享自己攀登圣母峰的经验。他告诉学生：“如果你懂山，你就知道自己多渺小、多无能，但我们却也只懂它那么一点点；千万别说去征服它、去攻下它，先征服自己的狂傲吧！”骄傲的人眼中只有自己，他对人生赢家的定义也非常狭隘，唯有谦卑才能看到整个世界。“生命不是只追求成功、亮点，也要承认自己不亮、不行与有限。”

影片最后，小琳醒悟过来，她不再帮别人作弊，自己也留在国内申请教育学专业，希望通过自己的经历告诫他人：光有成绩没有用，人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当作弊者不再感到羞耻

针对作弊屡禁不止，SAT主办方美国大专院校委员会屡出重拳，多名“枪手”在美国被判罚款和监禁。然而就在上个月，与SAT并称“美国高考”的ACT考试又因泄题导致一些国际考点取消考试，其中大部分位于亚洲。

其实，作弊现象不仅考场有，学术界和政府部门也有。诚实地说，当下作弊行为变得非常普遍，以至于作弊者已不再感到羞耻。我们活在一个充斥着谎言的时代，似乎所有人都在撒谎。生意人在撒谎，为了利益他们可以扭曲事实；学术界在撒谎，现在校园里最大的谎言就是认为没有宇宙性的普遍真理，只不过是世界观不同而已；政客们在撒谎，无论是竞选承诺还是公开讲话，民众变得比以前更愤世嫉俗。不难发现，社会在诸多领域正共谋作弊。

寇尔森称这个充斥谎言和作弊行为的社会为“反真相社会”。但上帝呼召我们成为讲真话，做诚实无伪的人，“不可撒谎”，“不可作假见证”，假见证包括模棱两可的话、弄虚作假、捏造事实等。如果我们是学生，就当殷勤装备，拒绝作弊；如果我们是商人，就当诚信为本，拒绝造假；如果我们是记者，就当揭发腐败、还原真相。

而教育要帮助学生与真理的源头连通，依靠信仰超越的力量勇敢地持守真理，既不同流合污，也不推脱委过。不管世人如何，我们行事为人要像明光照耀，只为讨神的喜悦，而不是利用神去得人的称赞。

台湾大学张文亮教授谈到自己教育孩子的心得时，他说，当他女儿求学时，他看她在家读书的时间与态度，学习不看她的成绩。强调成绩，会使孩子考试太紧张，结果经常打折扣。他期待孩子不是重视一时的表现，而是平时的尽职。当女儿考高中时，他就到户外祷告，祈求上帝给她一所让她认识上帝的学校。女儿考大学时，他期待她能到胜任有余的地方，好有空间与时间体会上帝对她的带领。

“孩子不全然是我的，我不能把自己的意念投射到她身上。上帝对她的旨意，不是我能预知的；上帝对她的引导，不是我的经验能取代的。孩子愈大，我越像旁观者，欣赏上帝的作为；越像祝福者，默默欣赏孩子信靠主的过程。”

他体会到，“受高等教育是一种更深的委身，让自己的专业承受更重的托付；是一个机会，将自己所学，提高到另一个层次；是一种责任，去服务更多的人；是一种更深邃的训练，能够站在知识的峰顶，看将要来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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