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电影《美丽心灵》的纳什有生活原型,虽是精神分裂,但依然取得了诺贝尔经济学奖;司布真虽有抑郁症,依然是著名神学家和圣徒。我身边也有基督徒有抑郁或其他精神疾病,心理障碍,但他们或得医治或未得医治,或正走在痊愈的路上……都没有让他们与基督的爱隔绝。
《境界》独立出品【心理境界】
文|子微
播音|Annie 后期|Link
抑郁症是羞耻吗?
张国荣死了,海子死了,川端康成死了,芥川龙之介拿着圣经死了,海子是拿着圣经卧轨了,海明威一面那么斗志昂扬写了《老人与海》,一面朝自己开了一枪死了,梵高曾经在小煤矿做过牧师,后来也画画,自杀了。
人大的余虹教授自杀了,华师大教师江绪林弟兄也自杀了,直到最近,演员乔任梁的自杀,将抑郁症再度引入人们的视野。
第一个走入公众视野说自己严重抑郁的是崔永元。前几天,凤凰网刊载了一篇访问实录,题目是:崔永元:抑郁症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病。然后我嗫嚅着不晓得怎样开口。其实我们都知道,这世界没有任何一种疾病是见不得人的。艾滋病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而崔老师为什么非说,抑郁症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呢?
话语平和,却道出了多少抑郁症患者背后的心酸。无论怎样,它,仅仅是一种疾病,而中国人素来是看不起,忌讳精神疾病,心理疾病的,最近有个数据说中国有近2亿精神病患,我以为这是保守的估算。如果我们依然在忌讳,好像这个病有多么可耻似的,那么,这个数字还会不断攀升。
我也奇怪,素来说谎、虚伪、诡诈等等不觉得可耻,奸淫也普遍存在的当下,怎么会拥有一个歧视精神病患的传统呢?
由来已久的忽略、忌讳,导致这一群体不仅忍受着心灵的痛苦,社会的偏见,亲人的孤立,甚至,我一直也在观察,在研究,在教会,这一群体的生存状态?
我的抑郁症斗争史
说起来,2005年,我由于不懂抑郁症,把自己的焦虑状态当成了抑郁症,然后在某基督徒博客上发表了抑郁症日记,记录自己每天的状态。
记得,那是一个平常的午后,周日,我在教会聚会结束,爱筵结束,我主动清洗了碗碟,然后先回去了,我们有三个姊妹租住在北京三环边上一栋高层民宅楼里,噪音喧哗,我记得那天我照例路过天桥,看到一个乞讨的人写着,“求求你们,请给我买点吃的。”然后我天真地跑去买了一笼小笼包给他,我记得那个礼拜天,毫无征兆,而且那段时间我与主的关系挺好的。
当我回到房间,我突然感到头晕,心慌,那之前的几天,北三环车来车往,杨姊妹带来了非常好的茶叶,我喜欢喝茶,喝了浓茶,好几天没有睡好觉了。于是我躺下休息,等杨姊妹她们回来,一边在躺着祈祷,可是一种无法控制的呼吸急促,一种一阵比一阵难受的感觉朝我袭来。胸口好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
傍晚时分,杨姊妹和另一位小姊妹,一起为我祷告,我却越来越严重,我就觉得我快死了。然后我们大声祷告斥责魔鬼,越斥责我越感到紧张难受,那一刻,我就开始喊着说,主啊,我把灵魂交给你!但过一会儿,我又没死,我仿佛感觉可怖的地狱和魔鬼在侧,特别是杨姊妹大声斥责魔鬼的时候,我这个人极容易接受心理暗示,我感到我真的不行了,要他们把我送医院抢救,那是我平生第一次认为自己快死了,在北京煤炭医院,两位姊妹吓坏了,说我的脸色非常差,而且心率快的惊人,做了一些检查,没发现异样,我吸着氧气,慢慢睡着了,杨姊妹在医院陪伴了我一晚上,第二天,我觉得好多了,我非常肯定地认为,我是暂时的一过性的疾病,不去管它就是了。
于是我回到了居所,然后迫切地祷告了好几天,之后我打算去一次医院做个详细检查,高高兴兴地走在马路上,突然间,那种濒死感又回来了,惊慌失措的我立刻打车去了朝阳医院。那种将死的恐惧,浑身瘫软,呼吸困难,这时候医生说,家属呢,我说没,钱也没有带够,我说医生麻烦你赶快救救我,因为我快死了,但我不清楚我是怎么了,然后旁边一个好心人说,“我给她钱请给她马上治疗,”那医生良心发现,说算了,先去打针镇静剂吧,不要用嘴呼吸,否则换气过度就麻烦了,之后我渐渐懂得了换气过度是什么意思,我头晕心慌步履不稳,打完针我在病床上躺着,泪如雨下。
小茹姊妹说,子微,我看你这样还是回南京老家吧,你看你病的这么重,身边没个人照顾不行,她带来了一本《荒漠甘泉》,我忘记那天读的是哪一篇了,总之,她一边读,我一边哭,我想我这辈子完蛋了,这是个什么病,我怎么办?
但《荒漠甘泉》里的话语,是我的安慰书,我听着非常感动。渐渐地我又睡着了。
然后,第三次我又惊恐发作(这四个字是我百度自己找到的,事后证明我简直有做医生的天赋)。我何其幸运,因为在第三次发作时,北京的医生就建议我去看心理医生了,说很像焦虑一类的疾病。要知道我后来遇见一堆病人,他们被医生误诊成心脏病,多花了多少冤枉钱啊。
我们都不懂,我就怕,我就哭。我没办法面对这些,妈妈电话我,还在催我结婚,我不敢跟妈妈说,我好像病了,抑郁了,就是小崔的那个病。后来,我度过了最抑郁黑暗的时期,我跟母亲说起这个事情,我妈妈说,你信神啊,你就不会抑郁啦。我们教会有个人没信仰上帝前自杀过三次,到了教堂,信了上帝就彻底好了,因为觉得人生有意义了呀!
我相信母亲口中的见证,因为我也听说过不少这样的见证,但同时,我也听说了有人信仰了基督后,一样抑郁的事例。
凌晨排队,挂号,都是一位有爱心的小弟兄陪我,我做了抑郁测试,那时候我已经变得真的抑郁了,是的,但我并不是真正意义的抑郁症,所以,我知道,非常知道真正的抑郁症恐怕比那时候的我还要辛苦无数倍。
我并不相信那些什么测试,依照我的天分那些试题我都会编,你最近经常大哭吗?你最近一个月很沮丧没有快乐的感觉吗?我每题的答案都选择的是大哭,经常哭,非常难受等,所以抑郁得分很高,那时候我确实经常哭,因为无助,不知道未来咋办。
我们仅仅,有一点点关于抑郁的常识,所以把自己错归在抑郁症行列,因为反正医生所开的药物都一样,事实上,我是焦虑,这与抑郁是不同的,但是这些病像是孪生姊妹一样,靠的近,但本质却不同,我没有任何自杀倾向,我只想赶紧治病好好活下去。
教会的姊妹知道我宣布自己“抑郁”后,礼拜一结束,就有三个人要请我吃饭,并且都给我钱,给我300,我要了,因为当时我没工作,牧者是美籍华人,告诉我现在不要去找工作,要休息,美国很多人有这个毛病,有四成的讲员经历过抑郁,并且有的至今没有痊愈,带着抑郁焦虑继续工作。
最搞笑的一句话是这样的:子微,我不明白你这么有才华,又这么好看,干嘛抑郁呢?而且是同一天,从三个不同的人嘴里说出同样的话,但是,神依然爱我,有姊妹主动带我看医生,神经内科主任深谙此病,马上开了黛力新,嘱咐我吃20天就好了。
我如释重负,吃药,好了许多,之后冬天到了,我真的感受到了抑郁是什么,早晨4点不到就醒,心像碾过无数的车轮,又像有虫子咬啮一般,我开始求助,发博客,找牧师。一位现在在美国的传道人弟兄说,子微,这不过是一种疾病而已,你跑步啊,还可以记录过程,我说你又不知道是啥感觉,他说,“我自己也有多种心理疾病,”你没听错,是多种。
他问我吃了黛力新没有,我说吃了,我已经又上班了,我感到这药昏昏欲睡,我不行。但总体来说,还是好多了。
直到,我永远记得那一天,午休时间,我去单位附近城隍庙小吃店吃上海的小包子,刚吃到第一个,突然间,一阵熟悉的惊恐,让我无法稳坐,我突然放下筷子,飞奔出饭店,旁边的吃客眼神吃惊。
后来我经历过比这更严重的事件,显得这个事件不算什么了,我曾在逛街逛的好好的,突然就不行,幸亏彼时我已随身带药,一种镇静剂,也是安眠药带在身上,我几次迫切的想要找到一杯水,甚至在公车上朝一个陌生的学生要过一杯可乐,把药吃下去。也曾经在公车上遇见教会姐妹,因为人太多,路堵,而突然我又不舒服必须下车,都没顾的上跟那个姐妹打招呼,估计她一定很奇怪。
这都是后话,我没有想到过我的痛苦可以如此漫长。
我继续说,那天我从城隍庙小吃扔下包子回到单位,这时候我的领导找我谈策划案,他眉目还算慈和,可是突然,他的眉目变得狰狞起来,我吓坏了,我拼命忍住,是的,我忍住了,我安静了一下,然后把领导叫到一边说,我最近身体不好想休养,我要辞职,身体不好自然可以辞职的。
我被这个病吓坏了,我有非常丰富的医学知识,我想刚才是怎么了,是幻视吗?如果出现了幻觉,这太可怕了,于是我立刻看了专家,医生的话叫我非常安慰,他说,你这可不是幻觉,我说那是什么,他说这个叫做“意识缩小”,是因为你当时太恐惧了,我说我是焦虑吗,他说是,焦虑不过是神经衰弱的极端表现形式,在美国医生都这么认为。
因为我看的专家是美国回来的博士,他说,换药吧,吃点抗焦虑的,正规药物,有一个企业高管,人家每天吃抗焦虑的药物,还继续当高管呢,当我拿到那些药物,我才知道,什么“五朵金花”啊,抑郁,焦虑,强迫药物其实都是一种,调节五羟色胺的,也就是调节神经递质的药物。
很可惜,我吃了三天,实在吃不了,因为这药物吃的我脖子发紧,吃了比不吃还难受,我开始百度各种资料,知道自己就是惊恐发作,典型的焦虑症。
但由此我认识了抑郁的人们,有信仰基督教的,有不信的,就像毕飞宇在小说《推拿》里所写的那样:“当你不关注盲人的时候,你觉得全世界没有几个盲人,但当你一旦关注盲人,你就觉得满世界的盲人。”
同样,我发现越来越多的抑郁者,网络上,生活中,有的轻微,有的严重,不说话,自闭,各种表现,远比我的要严重。满世界的抑郁者,焦虑者,满世界的心境恶劣,神啊,这是怎么回事呢?
抗抑郁焦虑的药物我吃了很短一段时间,我感到可以明显使得一个人变得高兴。后来,我热衷研究和探讨,观察此类疾病,进行自我疏导,用圣经的话语医治自己,终于有一天,我不再害怕这个所谓的焦虑,而我的惊恐发作,也不再兴风作浪了。
最为重要的是,当所有的门关上的时候,上帝为我打开了写作之门,我找到了行进的目标,后来,我对很多抑郁患者说,你得为自己找到一个目标,叫你忘记你的情绪的目标,我对得这类疾病的基督徒说,你们的痛苦,我深切地知道,我只想说,我们这种人,必须更抓住上帝,我们活着,是为基督而活,不是为自己,也别总是端详你自己的那些情绪。
我没有一天停止过祷告,我在最艰难的时候,我好一些我就上班,我心慌,我祷告主,主没有给我回应,但我站起来时,仿佛有一个声音告诉我,要刚强!做神的儿女要刚强,在我祷告时,我深深被神的灵安慰,他的爱让不知所措的我莫名地大哭,莫名地泪流满面。我深切地知道,神爱我,深深地爱我。
我也悔改,因为我知道悔改是得医治的前提,如今看来,这个经历,至少让我学会了谦卑,知道自己十分脆弱,即使有一天,我哪怕著作等身,也不是我自己的功劳,我要荣耀的,只有神。
谁来关心因为抑郁症自杀者?
教会一位好姊妹指着那张床告诉我说,她的母亲就是在这张床上吃药自杀死了,而另一位大三的小姊妹,真正抑郁了,经人介绍来到教会寻求帮助,我却告诉她不要吃药,叫她停药。因为那时候刚好我已经康复了,她听了我的话,据说当晚就差点跳楼,幸而被人发现。
我自此再也不敢叫人停药,不吃药了,我差点害死人啊,后来这个小姊妹被一个教会有爱心的大姐送到了医院住了三个月的医院,彻底康复,我问那个小姊妹用什么办法好的,她说,冬眠疗法,我也不懂,只是后来再遇见这个小姊妹,她康复得很好,毕业后找到了工作,之前吃药发胖的脸因为康复停药,已经变得十分清秀。话不多,非常正常,非常聪明的一位年轻姊妹。
就在2012年,我要送她一本好书,但她的电话已经停机。没过几日,我便知道,她在7月底,已经跳楼,自杀成功了。
我非常悲痛和意外,因为,我记忆里的她,不是已经康复了吗?
H姊妹说,怪我们太疏忽,据说她临死前,给我们教会她认识的人打了30几个电话,但是没人过于在意。
H姊妹非常难过,因为她就是那个第一次好心把小姊妹送到医院治疗康复的大姐,她的母亲自杀死于抑郁。
我问H,姐姐,抑郁是犯罪带来的吗,忧郁症格外有罪吗?抑郁需要赶鬼吗,是鬼附吗,如果是,为什么这个鬼赶不出去呢?
由于,与抑郁的不解之缘,我开始翻阅任何与抑郁有关的资料,也看了徐理强长老的抑郁症讲座。H姊妹同意他的说法,抑郁是环境与基因互动的结果,和其他任何疾病一样,抑郁,就是一种病,有病,就得治疗,或者吃药,或者心理调节,或者多管齐下。祈祷,有用吗?有用,当然有用,但是你是不是得了癌症光祈祷就康复了呢,也有。但不多。
抑郁症非常复杂,有的是基因带来的,有的是遭遇了一些特别的打击,假设我们的孩子被人拐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么这个人就算疯了也很正常。这是因为事件。有人得抑郁,的确一听福音,就马上好了,我见过,那种生活找不到目标的人,信了耶稣,找到了活下去的意义,我们教会就有得重度抑郁,不吃药,靠主痊愈的真实见证。
但抑郁与抑郁不一样的!所以,有的抑郁不需要吃药,就能好,有的抑郁必须吃药才能好,还有的抑郁,吃了药,也没有特别明显的好转。
抑郁症也不能隔绝基督的爱
我也在想,我写这些文字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我想说,没有什么能让我们与基督的爱隔绝,不是吗,就算抑郁症也不能。
如今的我,依然有幽闭恐惧,这个心理障碍,一直没有好,据说与三岁之前的创伤经历有关,反正三岁之前我是不记得什么的,但是我依然相信神的爱,也相信幽闭恐惧即使没好,神也一样爱我,只是我不能独自坐电梯,那就不坐好了。
有人说,你不是信仰上帝,怎么还不敢一个人坐电梯呢,对此我沉默,因为没啥好争辩的,他们不懂你,也不懂你的幽闭恐惧,他们觉得,神可以医治你所有的疾病,或者说,他们根本不觉得心理障碍是疾病,他们认为你的信仰有问题。
我其实有个属灵的“看见”,今天,我依然要说,我觉得我这一类的人,格外需要信心。但是你们不能论断我,说我的信心比你们的小,这就像一个怕猫的人如果成功的养了一只猫,她的信心就比你的更大。
受造各有不同,但是抑郁症,真的不是见不得人的病,也不是患病的人格外有罪,如果说到罪与疾病的关系,我倒觉得你可以把抑郁症看成心灵的癌症。癌症病人,你会认为他们有罪,大过你没得癌症的人的罪吗?
我们都是罪人,本质上。当你开始论断一个抑郁症患者的时候,你的罪就已经定了。
你们晓得这时候的天色吗,耶稣说,你们当分辨这时候的天气,我想撒旦用抑郁症,使得世界里生存的人们,信仰主的,不信仰主的,都经历抑郁的苦楚,可是慈爱的主说,你们在这个世界上有患难,信心要经历诸般的试炼。可是主也说在患难中要为我们预备一条出路,好让我们可以忍受得住。
我若不信在活人之地能得见耶和华的恩惠,就早已丧胆了。
有位姊妹说,教会的人总嫌她不喜乐,批评她不喜乐,告诉她喜乐的心乃是良药,这不是逻辑错误吗,她是因为抑郁症而无法喜乐,她也想喜乐,可是喜乐不起来,你们听懂了吗?
亲爱的弟兄姊妹,我知道抑郁的痛苦,尽管我曾经历的不到他们经历的十分之一,他们曾自杀,不想活,但是我又知道,神有着极大的恩惠,要等候祂的恩典来临,若是你碰巧也抑郁,或你的亲友,你的弟兄姊妹有心理上存有各样的障碍,学习接纳他们,因为他们的心常常比你们的心更柔软,他们不会害别人,常常比你们更善良,请用科学的办法来帮助他们,不要轻易论断,不要轻易定罪。
因为,神就是爱。
有什么能让我们与基督的爱隔绝呢?是患难吗,是逼迫吗,是赤身露体吗?不,都不是。
没有什么能让我们与基督的爱隔绝,抑郁症也不能。
片尾曲:天韵合唱团《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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