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无神论者在人类真实的生存景况面前深感痛苦又满怀愤怒,以否认神的存在来抗议苦难的发生。另一种无神论者最可怕,他可能会读经、常批评别人不敬虔,内心却过着根本不信有神的生活。只要神肯为我服务,神存在也无妨,偶尔祈祷一下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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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毕德生
播音| 琦琼
尤金·毕德生Eugene H. Peterson,美国马里兰州基督我王长老会的创会牧师、著名灵修作家
无神论者不总是基督徒的敌人。无神论者反倒可能成为基督徒的挚友。例如,他们的无神论主张有时是出于对罪恶和苦难的抗议——这个世界所发生的坏事使他们感到愤怒,连带激发强烈的不满——善良的神怎会容让强暴与虐待存在呢?掌权的神怎会袖手旁观纳粹之类政权发展呢?怎会允许先天残疾的孩子出生呢?这种荒谬的矛盾当然不应该存在,所以上帝便被排除了。排除上帝,虽然可以擦去矛盾,却无法减少苦难。
这样的无神论观点将对世界的苦难与不公平所产生的怒气,转移至容许这一切发生的神身上。这种无神论者通常都满怀怜悯,既深觉痛苦又满怀愤怒,这种思想触及的是人类真实的生存景况。
值得被欣赏与尊重的无神论者
伊凡可说是文学史上,持抗议式无神论最著名的代表人物。在小说《卡拉马佐夫兄弟》中,他随身携带一个笔记本,记录着他听到的每一件无辜受苦的事件,他特别关注受苦的孩童,里面写满了可怕的意外与折磨、残酷与痛苦、苦毒与绝望。
这些不幸不断累积,多到足以理直气壮地挑战上帝的存在:由于这世界是这个样子,所以不可能有神存在。但伊凡却总是谈论着这位他所不相信的上帝。他所拒绝的基督在他脑海里盘旋,他的无神论带着神圣、带着爱,也带着意义。相比那些敬虔人士只是用烧香来掩盖这世上苦难发出的恶臭,并欣喜地颂扬上帝所赐的阳光,伊凡的无神论更有属灵的深度。
另一种无神论则是出于理性上的挣扎,这些人对神的概念来自电影、谈话节目、闲谈八卦中的以讹传讹和断章取义。青少年时常成为此类无神论者,随着他们的理智逐渐成熟,他们检视了自己一直以来对上帝的幼稚想法——是穿着红袍子从烟囱里丢礼物的那位神吗?是必须长着长胡子的那位神吗?然后他们断定:“任何有头脑的成年人都不可能相信这种神的。”他们说得没错 ,他们因此瞬间成了无神论者。然而,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那些成熟的脑袋和经过千锤百炼的智者,他们相信神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他们所相信又是什么?”
牧师常会遇见这类型的无神论者。我的回应通常是进一步问对方:“形容一下这位你所不相信的神是什么样子的?”在听完对方的论述后,我通常都挺同意的:“我也无法相信这种神。如果根据你所说的这些,我也会是个无神论者。”
通常这时对方会愿意与我继续对话,我也得到机会可以多说一点:“你知道吗?在第一世纪,基督徒最常被指控的罪名,就是他们是无神论者。当时的文化里神祇众多,而基督徒都不相信这些,他们认为人们如此严肃看待这些所谓的男神女神,实在是可笑至极。”
“在那个每个人都至少崇拜好几个神的文化里,基督徒只相信一位神,这根本算不上是‘信仰’。其他异教徒也担心,基督徒的不信若在社会上占有一席之地,将会颠覆整个社会与政治秩序。所以基督徒被迫害,甚至以无神论者的罪名被处死。除此之外,一个既没有雕像也没有神殿来显示同在与重要性的上帝,实在无法让罗马人与希腊人另眼相看。所以,如果有一个神或很多个神是你无法相信的,那你和当时的基督徒想法相似。你有兴趣谈谈这些早期无神论者所相信的神吗?”
我们能够以欣赏与尊重的态度看待上述这两种无神论观点。对苦难敏锐,以至于激烈抗议的无神论者,我们欢迎他们一同对抗属灵与道德的邪恶,他们的友谊能够抗衡我们的骄傲自满。这些无法不藉着思索就相信的理性无神论者也是我们的伙伴,他们抱持怀疑的态度,拒绝我们这个时代所有通俗、不成熟又愚蠢的“神”,我们希望能够邀他们探索优秀智者的想法,一同思考。
另一种无神论者却是社会的毒瘤
还有一种无神论者。他们安静、不引人注目,嘴上从不说“没有神”。相反,他们的口中甚至可以谈论其他人所谈论的神,他们还能和敬虔的信徒一同背使徒信经与主祷文,条理分明地与人辩论上帝的存在,让人印象深刻。他们甚至还出声谴责不敬虔的事,公开谈论信仰的益处。
这种无神主义,虽然世界对其极为宽容,然而它却是最可怕的。《诗篇》第14篇激动地斥责这种无神主义,他们的心里说“没有神”。他们从不把自己是无神论者挂在嘴上,他们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抱持着无神论,但他们却彻彻底底地过着无神的生活。他们要不是相信一时流行的宗教风潮,就是赞成教会教导信徒相信的一切。身为哲学家与评论家的麦金泰尔(Alasdair MacIntyre)为他们画了一幅像:“虽然没有神,但偶尔向祂祈祷一下,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当人“心里说”没有神时,会产生一种兴奋之感:自由自在、不需依赖任何人,自己可以一呼百应、掌控全局;仿佛徜徉在自我的怀抱,享受一波又一波的按摩浪潮。但自我终究只是个小世界。过不多久,你便会感到疲倦,自我不是一个能够让你实现圆满人生的地方。事实上,若真的“没有神”,不论是现在或未来,自我便是我们无法逃脱的现实。自我如同子宫,我们必须要从那儿脱离才能真正诞生,成为一个人。
这些内心无神论者,纵使快活又受人尊重,诗人却揭露了他们快活的真相:“他们吞吃我的百姓,如同吃饭一样。”(诗14:4)若我们只为满足自我的冲动订立规则,就会把周围的人变成我们的消费品。我们压迫他人,不再把人当作人看待,而只是被我们利用提高自己生活满意度的资源。
他们不把神当神,视人为可以随己意利用或丢弃的物体。人因此被物化。当越来越多的人被如此对待时,整个社会便失去了人性。我们所处的不再是社会,而是畅销货物中心,人们在此被当成货品打折出售。
切斯特顿(G. K. Chesterton)说过,如果他是个房东,他最想要知道的不是租客的职业或收入,而是信仰。因为信仰才能决定这个人是否诚实、与人的关系如何、是否会善待房子。收入丰厚无法保证人诚实;拥有令人尊敬的职业,也不代表不会荒淫无度。我们的信仰不是填写问卷时随便给出的答案,而是我们心灵最深处的想法。信仰塑造行为,所以信仰是关乎我们最实际的事。
这世代最大的谎言,就是“除了我自己,别人无权干涉我的信仰;我心中的秘密,对别人来说并不重要”。但我们的信仰绝对和他人息息相关,因为心里的想法很快就会影响我们的行为。若我是个内心无神论者,让自我在原本属神的位置掌权,我将会根据自己的喜好、需求、幻想来安排事物,如此我就变成一个人际社会中的海盗,千方百计掠夺我需要的,不顾别人死活。内心无神论者不用多久就会成为社会的毒瘤。
这种人专挑穷人欺负,“叫困苦人的谋算变为羞辱伤害”。我们诬蔑穷人,说他们懒惰,指责他们不道德,因他们的无知鄙视他们。如果他们不是那么懒惰、坏心、愚笨,怎么会落到贫穷的地步呢?不但无利可图、无法带给我们任何好处,而且还向我们索求帮助。
所有人都想自我称义
内心怀抱无神态度的人,可以解释为自义。圣经中,“义”这个字从来不是指我们本身如何——不是我们多好、多成功、多有学识,而是指我们与神的关系。“义”这个字代表的是关系,主要是指我们与神的关系。自以为义的定义,就是只求己义而不与神建立关系。
这种情况令人忧心,是因为它实在太普遍了。“耶和华从天上垂看世人,要看有明白的没有,有寻求神的没有。”祂有找到任何人吗?连一个义人都没有,所有人都想自我称义。犹太人与希腊人、有信仰与无宗教的、虔诚人与异教徒,我们都被自我紧紧地包裹着。我们要么试图着与神不相干涉,要么就是想利用神达成自己的目的。然而不论哪种,骨子里都是无神主义:不是将神降到非神的地位,漠视祂并自称为神,就是命令祂提供帮助,替我们的需要效力。
与抱持无神论的理性思考者相比,内心无神论者甚至懒得用逻辑论述来否认上帝的存在,因为那太花力气了,没必要这么做。我们只需要剥夺神的地位,使祂从神的位置降格——只要祂的管辖权不侵犯到我们的主权,我们便容许祂拥有神的身份。
这些无神论者倚赖消费品、社会地位、或者同侪意见之类与人无关或抽象的东西,来肯定自我的价值。由于内心空洞,所以需要靠外在的装饰、个人化的物品、或者贬低他人价值,以抬升自我的感觉。这种在内心偷偷抱持无神论的状态,有个时髦的词可以形容,就是“自恋”。在对神失去兴趣的社会中,这是一种常常可以观察到的典型特征。
内心无神论者拥有一套自以为义的信仰体系。它将自我放在中心,以此安排神以及其他人事物,以至于不论发生什么事,自我永远是对的。只要肯为自我服务,允许神存在也无妨。反正当我们要抱怨这个世界时,周遭总是不乏许多行为邪恶或愚蠢的人可以被怪罪,如果把整个神视为罪魁祸首,让祂来为这世界的坏事买单,我们就可以不用反省自己的问题了。内心无神论者通过精打细算,掌管自己及周围许多人的命运,把人生视为一场冷酷无情的经营。
他们没有意识到他自己对现在整个世界许多人心中发生的事毫无所知。事实上,他反而认为自己什么都知道了。如果他能够谦卑下来,或许他就有机会晓得忍耐与爱心、倾听与恩典、敬爱与美丽;有机会知道每个人的受造都奇妙可畏,值得尊重与交往——尤其是那些我们无法从他们身上得到任何好处的人;知道这世界是个奇妙又精彩的礼物,能让我们照顾与享受;知道上帝是永在的中心,是永不消退的实体,是包容一切的爱;知道每个人都能寻找到神、欢喜回应祂,并欣然活在祂为我们预备的社群和国度中。
(本文摘编自《翱翔的祷告》,尤金·毕德生Eugene H. Peterson,校园书房2019年5月,内容有删改,大小标题为《境界》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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