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视并承认自己罪行的真相有多难 ——看美国体操队医性侵上百人案

正视并承认自己罪行的真相有多难 ——看美国体操队医性侵上百人案

超过150名女性证实被纳萨尔性侵,多人当时还是儿童;而纳萨尔毫无悔意地辩解,整个体制的遮羞逐利持续多年。瑞秋成为第一个勇敢站出来的人!在这个滥用恩典的世代,若不经历直面真相的认罪而轻易地滑向饶恕,我们就是让恩典沦为廉价,明明地羞辱神。

《境界》独立出品【热点评论

文 | 阿浅

1月24日,前美国体操队队医拉里·纳萨尔(Larry  Nassar),在密歇根州首府兰辛市被判处40-175年监禁。在长达一周的量刑听证会中,超过150名女性证实自己曾被纳萨尔性侵,其中多名女性当时还是儿童。

这是充满愤怒和泪水的听证会。体操协会曾试图与被性侵女孩达成“封口”协议,“因为体操队教练都是把奖牌和钱放在第一位,所以没有人看管好保护好这些孩子们,才让这个惯犯一再得逞”。“你不能说任何事。如果你说出来,就一定会让自己陷入麻烦。你要让自己变成一个机器。”整个体系成为罪恶的保护伞,正是管理层的遮羞自保和利益驱动,罪恶得以在众人的缄默中持续数十年。

2015年,美国体操队悄悄地摆平了对纳萨尔实施“职业关怀”的指责。

最后一位出庭举证的女性,也是整个事件中第一位公开揭露纳萨尔性侵罪行的受害运动员——瑞秋·邓霍兰德(Rachael  Denhollander),勇敢地站在法庭上面对被告席上的纳萨尔,告诉他要正视且承认自己罪行的真相,那是“彻底堕落和恐怖的罪行,没有余地,也不要找借口”。

瑞秋在声明中传达出自己的基督信仰,她并不回避她的信仰所要求的“饶恕”。但是在当下这个抓取、滥用神的恩慈,却忽视神的圣洁公义与审判的世代,瑞秋以自己的遭遇和声明提醒我们,如果不经历直面丑陋真相的认罪而太过轻易地滑向饶恕,我们就让无价的恩典成为廉价。神是轻慢不得的,祂的公义必须得到满足,否则我们就是在明明羞辱神。

对着面无表情的纳萨尔,瑞秋说:“你身边的《圣经》说:‘凡使这信我的一个小子跌倒的,倒不如把大磨石拴在这人的颈项上,沉在深海里。’而你实际上已经伤害了数百人。你身边的《圣经》说,当最后的审判来到,上帝所有的忿怒和永恒的恐惧都将倾倒在像你这样的人身上……我祷告你能经验到灵魂被重压的罪疚,这样也许有一天,你会经历到真正悔改和来自上帝的赦罪。”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现年54岁的纳萨尔,曾在密歇根州立大学和美国体操协会长期供职。在长达几十年的行医生涯中,他以“医学治疗”为幌子对100多名女性进行了性侵害,其中包括雷斯曼、马罗尼、维贝尔等美国奥运体操冠军。受害者当时几乎都是未成年人,有的受害人只有6岁。

在7天的听证会上,受害者们对纳萨尔进行声泪俱下的控诉。马罗尼(McKaylaMaroney)说:“纳萨尔医生告诉我,需要接受必要的治疗,他已经为病人工作30多年。当时我13岁,在德克萨斯州的一个国家队训练营开始了噩梦,直到我离开这项运动才结束。”雷斯曼(Aly Raisman)说:“我努力做到最好,可是因为他,我对体操的热情最终像癌症一样毁了我。”

检方律师说:“纳萨尔的罪行在广度和深度上是毁灭性的,不仅伤害青少年的身体,更让她们在心理上受到摧残。她们原本无条件信任、甚至敬爱自己的医生,却没想到纳萨尔竟然利用了她们的身体。”这不仅是身体的损伤,更是爱与希望的破灭,其影响可能长达一生之久。事实上,许多遭受性侵害的年轻运动员,都饱受抑郁症的折磨。

网友评论道: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那些彻底被罪奴役的人,已经扭曲了人性,化身为恶魔。他们自己失去对爱与美的信念,还以罪行破坏别人对爱与美的信念。如果有一天,不再有人相信爱,人间和地狱有何分别?

更可怕的是,那些袖手旁观的人,以冷漠和麻木参与到恶魔的罪行中。马罗尼控告体操协会曾试图与她达成保密协议,要她“封口”。雷斯曼认定体操协会允许性侵持续数十年,“100%负有责任”。检方律师认为:“因为体操队教练都是把奖牌和钱放在第一位,所以没有人看管好保护好这些孩子们,才让这个惯犯一再得逞。”

有新闻媒体指出,美国体操界一直是性丑闻的重灾区。去年底,美国媒体就曝光,至少有368名美国体操运动员被教练或者团队其他成员性侵。有运动员说:“你不能说任何事。如果你说出来,就一定会让自己陷入麻烦。你要让自己变成一个机器。”

任何良心尚存的人,听到这样的控诉,心都会滴血。这是因为我们对爱和公义有渴望。正如瑞秋在声明中引用C·S·路易斯的话:“我不同意有上帝的理由,是因为这世界看来既残暴又不公平;可是我这种公平和不公平的观念,是从哪里来的呢?我们不会说一条线是曲的,除非先知道什么是直的。当我说这世界不公平,究竟是拿什么来比较的呢?”

按基督信仰的观点,这“公平和不公平的观念”,是神放在每个人心里的。违背神起初美好的心意,就是犯罪。无论是主动地犯罪,还是被动地参与,罪都具有极大的破坏性:不仅是伤害人,更是得罪神,引发神的愤怒。

上帝不是“圣诞老人”

关于神对罪的愤怒,圣经有许多记载。旧约时代,所多玛和蛾摩拉恶贯满盈,于是有硫磺与火从天上降下,毁灭两座城。到了新约时期,使徒保罗依然强调:“神的忿怒从天上显明在一切不虔不义的人身上,就是那些行不义阻挡真理的人。”

这可怕的愤怒,催促人逃向神的恩慈。这恩慈集中体现于神的儿子耶稣基督被钉十字架,为人赎罪。正如《罗马书》说:“惟有基督在我们还作罪人的时候为我们死,神的爱就在此向我们显明了。”

神的恩慈和严厉是不可分的。巴刻在《认识神》里写到:“神每次彰显其恩慈的时候,背后都隐藏着一个严厉的警告,就是人若漠视他的恩慈,便会遭到审判。”这恩慈背后的严厉,会带来瑞秋所说“灵魂被重压的罪疚”。若不曾经历这“灵魂的重压”,人就不会真正品尝到上帝奇异的赦罪之恩。

讽刺的是,纳萨尔的律师曾向法官求情,称他被捕后一直帮助其他囚犯,并参加圣经课程,有“悔过”迹象。但就在听证会不久前,纳萨尔还向法庭提交一封辩护信说:“我是位好医生,因为我的方法是有效的。那些对我进行指控的病人,与赞扬我的、再次来找我求助并向其他人推荐我的病人,是同一拨人。”这毫无悔意的辩解,显示他尚未经历灵魂的重压,因此尚未真正认识恩典,更不认识神。

这是时代的通病。巴刻写到,自19世纪起,一种将神的恩慈与严厉分开的观念流行起来,遍及现代西方整个基督教。它摒除一切关于神的愤怒和审判的观念,并假定圣经很多地方歪曲了神的属性,认为神只有宽大的恩慈而没有严厉的一面。巴刻将这种片面的神的形象称作“圣诞老人”:它不能处理罪,更不能带来生命的更新;它给的礼盒空空荡荡,里面什么也没有。

我不禁想到那首流传了200多年的《奇异恩典》。它已成为世界经典曲目,许多电影都用它做插曲,包括广受欢迎的《战狼2》和《无问西东》。但这些引用,往往只注重神恩慈的一面(甚至没有神,只有空洞的“恩慈”),而忽视神严厉的审判。这让所谓的“恩典”,显得轻如鸿毛。

创作这首诗歌的约翰·牛顿牧师,对罪的认识是深刻的。1752年,他在给友人的信中写到:“我曾经深陷绝望的邪恶与惨境之中无力自拔,却被奇妙地释放拯救。我在思考他的作为时,似乎只能满怀惊奇地强调说:‘一个罪人竟得着如此浩大的恩典!’”他真实地看见罪的邪恶以及罪人面对审判的绝望,因此他传达的奇异恩典才有震撼灵魂的力量。

《罗马书》说:神的恩慈是领人悔改。这也是瑞秋在法庭上所表达的:“赦罪不是来自好行为,但来自于悔改。这需要你正视且承认自己罪行的真相,彻底堕落和恐怖的罪行,没有余地,也不要找借口。”对每一个盼望和依靠神恩慈的罪人来说,悔改都是必经之路。

不能承受的“原谅”之轻

无视罪的可恶与可怕,且没有奇异恩典所带来的悔改,“饶恕”(或者说“原谅”)就会变成生命不能承受之轻。在这方面,韩国电影《密阳》讲述了一个典型的故事。电影主角李申爱,遭遇两次人生重大创伤:一次失去丈夫,一次失去儿子。她两次应对创伤的方式异曲同工,都是“骗”:不仅骗别人,更是骗自己。

丈夫车祸去世后,她带着相依为命的儿子俊儿,离开繁华都市首尔,来到丈夫的老家、偏僻的密阳生活。对人、对己,她的说法都是:这是丈夫生前所爱的地方。在前往密阳的路上,她与前来迎接的金老板闲聊,说:“密阳,秘密的阳光,听起来不是很美吗?”在生活痛苦的洪流下,她需要这样一个秘密的、温暖的地方,让她和儿子开始全新的生活。

听起来,她和丈夫的感情似乎很好,可实际并非如此。丈夫生前背叛过她,和别的女人出轨;并且强迫她放弃梦想,不让她在音乐学院深造。然而别人说起时,她总为丈夫辩解,说这个人忠诚又温柔。她需要这样一个丈夫的形象,来说服自己:我是被爱的。

来到密阳,生活渐渐步上正轨。谁知儿子竟被绑架,最后惨遭杀害。唯一的希望破灭了。万念俱灰时,她选择接受基督信仰,实行爱与宽恕之道。但这个选择也有很强的自我欺骗性,从一个细节就能看出来。信主后,她跟朋友“传福音”,面带微笑说:“去教会多好啊,在那儿不用看老公的脸色。”似乎信仰是一种逃避生活矛盾的方式。在那里,她可以逃避伤害、逃避痛苦、逃避仇恨。

这正是她险些崩溃的原因。她到看守所,想要原谅杀害儿子的犯人,并向他传福音;谁知这人竟气色甚好,还说自己已经信主,并得到了上帝的原谅。“我还没原谅他,上帝凭什么原谅他!”申爱怒吼。杀害孩子的大罪,就这样消除,太轻飘飘了!

影片开头,有一个让人心头一震的细节:俊儿穿的小T恤背后,印着Holy Kid, Holy Life(神圣的孩子,神圣的生命)。每一个孩子、每一个生命,都是神创造的,因此也是神圣的。神的孩子被杀害了,凶手竟然如此轻易地被原谅。这样的神,究竟真的存在,还是人给自己的心灵安慰?

这个故事里,没有一个地方剖析罪,也不曾提到耶稣基督为赎罪付出的重大代价,更没有“灵魂的重压”与发自内心的悔改。这种轻到极致的“原谅”,确实一点价值也没有;对医治申爱的创伤也没有任何益处,反而让她陷入更大的崩溃。没有原谅的根基,却强行原谅,这是任何人都不能承受的“轻”。

但电影的最后留了个悬想。申爱自杀、住院、出院后,在理发店与仇人的女儿重逢。这女孩失去爸爸后,在社会上备受欺凌,申爱也曾对她见死不救。她尝尽了这个年龄不应有的辛酸,如今学习手艺,成为一名合格的理发师。这报应,够还是不够?谁在引导着她们的命运,让她们在此刻相见呢?

申爱逃出理发店,不禁意味深长地向天看了一眼。她回到家,自己剪头发。秘密的阳光,在一片废墟上闪烁。这“密阳”似乎暗示着:人对真神的认识,还远远没有开始。

被侮辱与被损害者的盼望

纳萨尔性侵案,留给整个社会的震撼和警戒都是巨大的。在社会公义、训练制度、性别平等乃至价值观等方面,人们可以进行许多有益的讨论。我想从“创伤后心灵恢复”的角度做一点分享。

在受害者心灵恢复的过程中,以真理为根基的饶恕是至关重要的一步。只有开始饶恕,受害者才能从伤害中得到释放。但饶恕非常不容易。如何才能不让饶恕变得太“轻”,以至于无法承受呢?

直面罪恶并对之进行控诉,这是必要的前提。我曾听一位基督徒咨询师说,一个女孩被一帮歹徒强暴了,虽然倍感痛苦,却仍然祷告:主啊,求你赦免他们,因为他们所做的,他们不知道。祷告感人,但似乎没有效果。时隔多年,女孩依然无法饶恕这些人。每当想起这件事,她心里仍然充满恐惧和仇恨。问题出在哪儿呢?原来,这些人并非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他们清楚得很,而且一旦有机会,很可能还会再犯。

所以,女孩的祷告并不符合事实,无法让她的公义感得到满足。这个时候,她固然要饶恕,但饶恕的第一步是控诉。她要先来到神面前(如果有可能,也要在合适的人面前),把这些歹徒的行为,以及他们对她造成的伤害,一五一十地说清楚。然后她才能做一个决定:相信神是公义的,一定会替她伸冤;并出于这个理由,把事情完全交托给神。到这一步,饶恕的历程才真正开始。

这没有听起来那么简单。瑞秋2000年就遭遇性侵,但直到2016年,她才有勇气在《印第安纳波利斯星》上发表报道,详述自己被性侵的始末,并向密歇根当地警方提起刑事诉讼。法官为此当庭称赞她:“你是我在这个法庭上见过的最勇敢的人。”

16年间,是什么给了她如此勇气呢?是难以计数的恩典!她在声明中一一列举:“因着婚姻,我经历过灵魂得满足的喜乐,是建立在牺牲的爱、安全、温柔和关心之上。我在真正的亲密关系中体验过极深的喜乐、美好、神圣和荣耀……我曾经帮助过年轻的体操运动员转变,从羞涩的小女孩转变为优雅、美丽、自信的运动员,并为她们的成功感到高兴,因为我想要她们展现最好的自己……当我怀抱着自己的孩子,我能够感受到极深的满足。让他们感到安全的前提是,首先我自己是安全可靠的。这是一种极大的喜乐,无以言表。”

正是这些活生生的恩典,让她看见站出来指证罪恶的迫切性,并给予她站在法庭上的勇气。她说:“我想知道谁能找到这些(受侵害的)小女孩,谁又能告诉她们自己有多么宝贵,她们多么有价值,多么配得公义和保护。”她希望透过法庭,把这信息宣告出来,让更多的人能听见,并付诸行动。

人若没有感受过爱,就无法付出爱;若没有经历过饶恕,就无法给出饶恕。瑞秋在法庭上反复提到的“牺牲之爱”,是恩典与公义的相会,也是她不断奋斗的根本动力。

这饶恕不是懦弱的,是有力量的,是跟随耶稣的脚踪,践行神“爱仇敌”的命令。圣经将“爱仇敌”的结果描述为“把炭火堆在他的头上”。加尔文解释这句话的意思是,仇敌的心可能会产生两样后果:他若没有因仁慈而心里软化下来,就会因他的心太凶恶而没有一件事能感化他,那他就会被自己的良心焚烧折磨;尤其人们如此善待他,更使他被压垮。

无论他是否悔改,我已悔改(这里的“悔改”指人普遍的罪性而言,并不是指受害者在案件中有什么错);无论他结局如何,我已在基督里得到不能夺去的安全、喜乐和丰盛的祝福。这是饶恕的力量,也是每一个被侮辱和被损害的人永恒的盼望。

据BBC报道,美国奥委会已宣布对这宗性侵害丑闻展开独立调查,以“检视这种程度的侵害何以在如此长的时间里没有被发现”。

而纳萨尔长期供职的密歇根州立大学的校长西蒙,已经因为“不能领导一个透明的调查,不能实现改变令这样的事情不再发生,不能保护学生”而被迫辞职。

(*本文所引用瑞秋的声明,来自福音公号“天父花园”的翻译,在此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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