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转的寻父之旅:谁是父亲?

反转的寻父之旅:谁是父亲?

导读:儿时我对父亲的理解主要靠想象。18岁我鼓起勇气在电话里告诉父亲:他的缺席让我怀疑自己是否值得被爱。没想到,他的回应让我泪流满面,他说他也害怕做父亲,父亲也不曾出现在他的成长中。六年前我开始写一本“寻找父亲”的书,原以为信仰已经帮我完成了,却不知情节还有反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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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布莱尔·林恩(Blair Linne)

播音 | Annie 后期 | Jack

扫码奉献,同作主工

【编者按】本文作者是一位作家、演员兼口语诗歌艺术家,曾参演多部戏剧作品、广告及电视剧,包括《马尔科姆的一家》《高校风云》《派克一家》,并积极参与教会的女性门徒训练。

我的出生证明上,父亲那一栏是空白的,日期是1984年11月27日。

当母亲发现怀了我,毫无喜悦之情。她已经体验过作为单亲妈妈的艰难,17岁就生下了姐姐,现在才21岁的她正梦想着新生活,又不得不接受我的到来。独自抚养两个孩子的现实压力,让她决定堕胎。

去医院之前,她鼓起勇气找到一位牧师倾诉。牧者的话语安慰了她,让她放弃了堕胎的念头,一个人默默承受外婆的失望。母亲和我生父迪伊是在几年前的一次舞会上认识的,等我出生时,他们已经分开。最后是母亲的堂兄出面劝说,外婆才肯陪她去医院待产。

在电话里敞开脆弱的父亲

父亲不在家。记忆中唯一的画面,是母亲带我去他家玩,当时他就住在附近。偶尔他也会来探望我们,手里提着一个小纸袋,里面装着玩具、巧克力和糖果。对年幼的我来说,那就是天堂时刻。

但这种“探望式”的父爱,很快也消失了。三岁那年,母亲带着我和七岁的姐姐,匆匆离开密歇根,搬到了南加州。一年半里我们搬了五次家,直到母亲终于申请到自己的公寓。那是我们第一次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从那时直到我长大能自己付房租之间,我们一共搬了25次家。正常稳定的生活对我们来说是一种奢侈。

母亲是我生命中的全部。小时候,为了让我和姐姐吃饱,她会自己饿着。她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坚强的黑人女性”:一边照看我们,一边维系自己的梦想;她带我们去参加培灵会,也出席家长会。面对水电账单,她绞尽脑汁想办法分期付款,咬牙挺过一个月又一个月。我的父亲从未分担过,他没有参与家中任何一个艰难时刻。那些让母亲落泪、脸红、夜不能寐的时光,都是她一个人扛下来的。

十二岁那年,有一天,母亲递给我电话说:“来,跟你爸爸说说话吧。”我张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父亲,是个我只在心里构建的人物。他住在两千英里之外,我们一年讲不上几次,每次讲不过几分钟。他从没寄过抚养费,也从未主动说想来看我。只有在我们坐上飞机,或者搭三天火车回密歇根探亲时,我才能见到他。但那样的相见,总像在看一个过客,不像父亲。

小时候我对父亲的理解,基本来自电视里那些“理想爸爸”的形象。他们按时下班回家,会拥抱孩子,关心功课,在孩子犯错时出面管教。我常常靠幻想去填补内心的空白。想象中的父亲是顾家的、温暖的、值得依靠的。

18岁那年,两周之内,有三个不同的男生告诉我,神启示他们要娶我。我愣住了,完全没有准备好要结婚,更别说从神而来的“婚讯”。但这三个人的出现,意外地成为我人生的一面镜子,让我第一次清晰意识到: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更深一层地说,我甚至还不清楚“我是谁”。

我开始面对一个一直被我忽视的事实:在没有父亲的成长过程中,我缺失了最重要的榜样和引导。尤其是在关系中,我缺乏方向,不知道如何分辨健康与不健康、真实与表象。

从小没有父亲在身边,这种空缺不是一次性的痛,而像慢性病灶,在成长的各个阶段里复发、蔓延。眼泪、挣扎、自我怀疑,以及一次次关系的失败……许多人从未去追问这些问题的根源,而我以前也一样,只是匆忙在伤口上贴上创可贴,假装没事,然后继续向前走。

但三个男生的“预言”,逼我停下来正视自己。于是,我鼓起勇气,在一次和父亲的电话里,做了十年来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我告诉他,他的缺席让我感到被遗弃,让我在深处怀疑自己是否值得被爱。我告诉他,我曾多么希望他在我生命中不只是一个名字,而是一个真实的人、一个可以依靠的父亲。

我没想到,他的回应同样让我泪流满面。他说,他也害怕做父亲,他的父亲也不曾出现在他的成长中,而他不知不觉正在重复这个循环。那一刻,我第一次看见父亲,不只是那个缺席的父亲,也是一个破碎的男人,一个和我一样需要被医治、被理解的人。那天,他向我敞开了他的脆弱。之后,他开始更频繁地打电话。我们的关系仍很表面,大部分时候只是聊天寒暄,但这已经是我们之间难得的进展。

无家的我们能看见真实的家

我真正生命的转折发生在22岁。尽管从小在教会长大,我直到那时才第一次真正认识耶稣。我第一次明白,神透过祂的儿子耶稣,接纳我、收养我,成为祂的女儿。

27岁那年,我和施艾结婚了。我邀请父亲在婚礼上牵着我的手,走过红毯。那一刻,他满脸笑意,将他的女儿交托给另一个男人。在那一瞬,我好像拥有了从小渴望的一幕——父亲在场、家庭完整。这是我生命中最重要、也最充满恩典的一天。

婚后,我们渴望拥有孩子。如果神愿意赐下生命,我们盼望能在一个以爱为根基、以神为中心的家庭中养育他们。然而,在我们成长的环境中,这样的图景常常只是遥远的幻想。我们所熟悉的是破碎的家庭,是亲密关系中反复的失落与撕裂。成长于单亲家庭的孩子,往往从未亲眼见过一段健康稳定的婚姻,他们也很难想象婚姻该是什么样子,更遑论去复制。

我深知自己需要看到“真正的婚姻和家庭”是如何运作的。感谢神的预备,在我结婚前几个月,我为一户牧师家庭担任保姆。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观察一个父亲的日常:他清晨陪孩子玩耍,然后出门服侍教会;当儿子情绪崩溃,我打电话给他,他会放下手边事务赶回家,只因家人是他的优先。

(本文作者的全家福)

我也在教会中看见许多父亲带着女儿约会般地共度时光,鼓励她们,倾注关爱。教会里的这些画面向我展现了为人父的模样,也让我看见,教会是神赐给我们这些从破碎中走来之人的恩典。在那里,无父的我们能看见属灵的父亲,无家的我们能看见真实的家。这是神为我们打破恶性循环的方式,藉着彼此的生命传递爱,见证福音的真实。

婚后,我们住在华盛顿特区一个简陋的地下室公寓。一切曾经只是理论的东西开始进入实际应用。我必须学着为丈夫腾出空间,这对我而言并不容易。我从小被教导要坚强独立,13岁时拍必胜客的广告赚到了人生第一笔钱,从那以后,“靠自己”成了我的人生信条。然而现在,“我的钱”变成了“我们的钱”,这带来前所未有的挑战。我们第一次严肃地讨论预算,我必须学会放下自主,学会信任与共同管理。

那一年,我们在爱与磨合中慢慢建立家庭。我们争吵过,也彼此宽容;我们失败过,也一同悔改。我们决定刻意地亲近一些敬虔的已婚夫妇,从他们的生命中学习怎样经营婚姻。如今我们有了三个孩子9岁、7岁和6岁。

孩子很快就大了,能与他们一起生活的日子已经进入倒计时。我们深知,自己正与世代传递下来的罪争战。丈夫常说,撒但最喜欢破坏家庭。为此,我们更有意识去活出信仰。施艾带领我们每日家庭敬拜,带孩子们读经、唱诗、祷告。我们努力在孩子面前活出真实的悔改——我们会犯错,会在愤怒中对他们说出不当的话,但我们也会真诚地道歉,请求他们原谅。我们不追求做完美的父母,而是盼望成为依靠神的父母。

我和丈夫祷告,孩子们可以在这个家里看到悔改与赦免是每天的真实,看到信仰不只是主日的仪式,而是日日的依靠。我们盼望有一天,他们能成为在敬虔中兴盛的人,不再重蹈我们的老路。

这几年,我也开始有机会去陪伴其他年轻的姐妹们,和她们一起谈论身体、情感与属灵健康。我愿意以自己的生命去陪她们走一段路。我相信,那些从未拥有父亲的人也能在教会中经历被爱与被接纳;那些从未见过健康婚姻的人,也能透过我们看到什么是用福音经营的亲密关系。我们正见证着一个奇妙的过程:原本代代相传的破裂,正在被打断;取而代之的是代代相传的爱、信实与盼望。

情节竟然还有反转

2019年,一位亲戚随口夸奖我:“小个子的女儿真有才华。”这句称赞的话却让我心头一紧。我反复琢磨“小个子”是谁。他为什么被当作是我父亲?疑问在我心里停留了两周,越想越不安。终于,在丈夫的鼓励下,我拨通了母亲的电话。一接通,我就问她:“你知道迪伊不是我亲生父亲吧?”

电话那头陷入长久的沉默。我鼓起勇气打破僵局,提到有人称“小个子”为我父亲,她这才缓缓开口。原来,在决定留下我时,妈妈并未指望亲生父亲会参与抚养。直到我出生几个月后,妈妈的男友迪伊在街头偶遇了她。母亲说,当他第一次抱起襁褓中的我时,便立刻爱上了我。从那天起,他选择做我的父亲。这个秘密,妈妈原打算在我青少年时期告诉我,但终究没能说出口。而现在,37年过去,我才知道:迪伊其实早已知情。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迪伊这些年对我所有的爱、接纳与陪伴,都是明知真相之后的选择。他从来不欠我什么,却主动走进我的人生。他自己也曾是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或许正因为明白那份失落的重量,他才想用行动抵消我心中可能会有的空缺。

美国四分之一的孩子家中没有父亲——不管是生父、继父还是养父。这种父亲缺席的家庭结构,深深影响着整个社会。失去父亲陪伴的孩子,更容易染上毒瘾和酒瘾,更容易遭遇家庭暴力和情感忽视,甚至走进监狱。没有父亲的青少年,早恋的可能性是有父亲家庭的两倍,青少年怀孕率更高达七倍,自杀率是普通家庭孩子的两倍。

当我们再次谈话时,迪伊坚定地说:“亲子鉴定不会改变我们的关系。我们有共同的历史,我还是你的爸爸。”后来,母亲联系了我的生父。疫情爆发前,我第一次拨通了他的电话。成年后才与生父通话,那种感觉很怪。感恩的是,我们开始慢慢了解彼此,也感恩生父可以出现在我接下来的生命中。

然而,愤怒并未缺席。几周后,因为一件小事,我忍不住向母亲发火。我原以为自己可以理解她的难处,但那37年的隐瞒,切断了我与自己肉身身份的连接。我悲伤,因为一个本该属于我的真相被悄悄带走。即使她有理由隐瞒,这背后的心碎却是真实的。我无法独自承受这些情绪。我必须学会把一切带到神面前,祷告、交托、诚实地面对,找到最大的安慰。

大约六年前,我开始写一本关于“寻找父亲”的书。我原以为,既然我找到了天父,也在教会中得着属灵家庭,我的“寻父”旅程已然完成。却不知,这段故事还有未竟的篇章。

有一次我向迪伊倾诉母亲的隐瞒与我受的伤,他平静地问我:“你已经原谅她了,对吧?”我下意识回答:“当然。”可挂断电话后,我却向神哭求:“主啊,我真的原谅她了吗?”我想诚实面对自己,说“我饶恕了”很容易,但我更渴望那是真正从心底发出的饶恕。我不断祷告,求神不让苦毒在我心里扎根。靠着恩典,我为父母祷告,向属灵同伴求助,默想饶恕的真义,并紧紧抓住神话语中的应许。

人们说“家是心之所向”,家是我们认识自我的重要参照点,给我们安全感和归属感。但对我而言,家从来不是血缘所在,也不是地图上的一个地址。我曾以为家的感觉会在双亲那里找到。而迪伊,这位选择了我的爸爸,我们现在几乎每周通话一次。尽管我童年并未从他那里感受到家的温度,但他从我18岁起,就努力有意识地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他并不完美,但他的选择,让我想起那位完美的天父,祂在我还不认识祂的时候,就先爱了我。

这些年,我经历了失落、秘密、破碎、愤怒,也经历了饶恕、医治与盼望。但这些经历不再定义我——是神决定我是谁。因着基督,我不再是一个被破碎故事推着走的人,而是一个蒙恩的得胜者,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本文摘编自《Finding My Father: How the Gospel Heals the Pain of Fatherlessness》,Blair Linne ,The Good Book Company 2021年10月出版,内容有删改,大小标题为《境界》所加)

片尾曲:赞美之泉《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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