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自我不但使我无法全然信靠神,还使我活在无知和蒙蔽中。我以自己为对就只能以别人为错。我紧紧抓着自己的人生不放手,却埋怨上帝不作为。多么可笑!我以为自己是能处理人生各种疑难杂症的“医生”,哪知不过是个“屠夫”,在无知和麻痹中肆意伤害别人和自己。
《境界》独立出品【节日特稿】
文| 雷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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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境界》我曾撰文自述信主经历,而信主后随着对主的经历,我发现神固然会顾念我们外在的需要,但是,祂往往更看重我们内在生命的建造,在感恩节之际,我愿意分享自己走过的内在天路历程。
16年不受控的深深恐惧
我信主是与睡眠有很大关系,因为高中时压力大,备战高考每天最早凌晨1点入睡,最晚3:30入睡,第二天7点照常上课,再加上后来因为焦虑和紧张以至于高考几天,我连续失眠,患了神经衰弱,很难入睡。
大学后,情况更加严重,一点点微小的声音都会成为我内心的巨鼓洪钟,极难入睡,又极易惊醒,更糟糕的是每天都做噩梦,常在惊惧当中醒来,又在辗转反侧中天明,甚至有时还会出现幻视和幻听。
别人看着床榻会倍感温馨和向往,于我却是恐惧和战兢。有一次傍晚,晚霞映天,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户撒下柔暖的光线轻盖在床面上,一切那么美好动人。可是,顺着光线看到床榻时,心里竟会不由自主地打个寒颤,有一种无法遏制的惧怕。这种惧怕将我极深地捆绑。
信主后,所有症状立刻消失,很容易入睡,也可以一觉到天亮,不再有梦中可怕的黑暗、怪物和鬼影……因着相信耶稣,神释放了我,把我从撒但黑暗的国度迁入了祂爱子的国度。
但人就是这么软弱。神虽斩断人生命中一切的捆锁和咒诅,但人却仍然会因着过去的习惯和老我而故态复萌。体现在我身上,就是一种极深的莫名恐惧,害怕入睡又会做恶梦。虽然每晚都会安然度过,但我害怕昨日重现,噩梦重来,而任凭我如何按压这种惧怕,它都毫无所动,甚至会反弹更高。
这使我深深体会到了人的软弱:我明明不想惧怕,可是却心不由己,也使我深切地感受到:当人生命中有破口或罪恶的时候,这个破口或罪恶如果不靠神去修补和涂抹,靠人就只会不断破裂,恶化,直至将人整个吞下。
我心中惧怕的潭水越涨越高,四处蔓延,它已经不再满足于仅对噩梦的痴缠。我开始害怕独处,尤其是一个人在静静的夜晚,四下无人之时,那会令我原本放松的神经陡然紧张,若是目光扫过床榻,紧张度不免又会提升几个八度。
而后,我开始变得不敢闭上眼睛,眼前的黑暗会勾动我内心最深的恐惧,甚至在洗脸的时候,一旦闭上眼睛,我的神经就会立刻高度紧张,变得敏感而脆弱,周围任何的一点异响,都在心中那惧怕的潭水中掀起轩然大波。
惧怕的网罗继续蔓延,最后我开始变得害怕在光线暗淡的时候照镜子,因为心里竟然莫名其妙的惧怕镜中影像会和自己的动作不一致,甚至害怕它万一扑出镜面怎么办?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妄想症或某种什么心理疾病,但理性一切的逻辑都无法遏制这种恐惧。
我不断地向神呼求,求神除掉我里面深深的、不受控的恐惧。可是,这恐惧伴随了我整整16年,在痛苦当中,我甚至数度埋怨神,为什么不把我心里的惧怕拿走?为什么总是让我担忧?你不是赐平安的神吗?为何我一面对睡眠就会不安呢?神没有回应,似乎只有沉默。
安然走出惧怕的网罗
直到一次夜晚,当我躺卧在床上,因为思想神的慈爱而感动不已,那一晚惧怕似乎跑得无影无踪。
后来,在圣灵的光照当中,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并非神不愿意回应我的祷告,而是我没有把自己的心真正交给神。可笑的是我竟还质问神为什么?这让神如何回答呢?因为那个罪魁祸首正是我自己。我的理性骗了我,以为自己所愿的就是我的所是。其实,不然。虽然,我理性上愿意把心交给神,但心却常在不知不觉中又被我悄悄夺回。
我心的主人不是耶稣,常常是我自己。所以,面对风浪之时,我怎能不害怕呢?我就像那个行走水面的彼得,本来靠着主能踏水而行,可是面对现实的时候,却往往因着人性的软弱,目光偏离了神,我又开始自己做主,我看风浪,我看环境,我被过往惨痛的经历深深震慑,难怪我会惧怕。
从那之后,我不再专注于自己的感觉如何,而是更多在意我和神的关系怎样,常常把自己的心向神交托仰望,于是,一切都改变了:即便在黑暗中定睛镜内的暗影,也变得毫无压力,即使闭上眼睛,也不再感到担心惧怕。
而就在上个月,我的睡眠经过了十多年后,竟再次出现了紊乱,重新出现难以入睡的境况。更夸张的是,一天晚上,就在我将睡未睡之际,昨日重现:突然感到一个冰冷的暗影,紧贴在我的身上,并且满口污言秽语。但感谢上帝的是,我的内心竟然异常平安!虽然事发突然,确实被吓了一跳。可是,心里面却毫无惧怕。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因为未信主时,这种情况下,每一次我都是奋力挣扎,拼命想动弹,只是不能,因为陷入梦魇当中,似乎意识常常是清醒的,但身体却无法活动分毫。
然而,这一次,我不再靠自己去挣扎什么,而只是平静地奉耶稣的名宣告,捆绑一切搅扰我的黑暗权势离开,一切幻象都消失了。而后竟然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未发生过,倒头照睡。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我真正走出惧怕噩梦的网罗,知道谁掌管明天,知道在我里面的比那在世界上的更大。从前这一切,我全都知道,如今却深深地确信。
比噩梦更可怕的是心灵的自我
或许每个人都有惧怕,只是惧怕的地方并不相同,有的人怕没钱,有的人怕丢脸,也有的人怕未来、怕不幸福、怕人际关系……于我则是怕噩梦。然而,当我回过头来再看过往,就深深地体会圣经所言:“你在患难之日若胆怯,你的力量就微小。”(箴24:10)。其实,每个惧怕的时候,正是不信的时刻,难怪人的力量会微小。
而睡眠,是一个人最软弱的地方,人一切的理性、意志和力量,几乎都难以发挥作用,而上帝就在我最不能掌控的地方,操练了我16年,其中滋味痛苦心酸,难以尽述。然而,神就是爱,我虽行过死荫的幽谷,也不怕遭害,我若不信在活人之地能得见耶和华的恩惠,就早已丧胆了。
透过这十多年日夜的操练,看似痛苦,实则是祝福,C.S.路易斯在《痛苦的奥秘》一书中这样说:“即使痛苦本身没有属灵价值,如果恐惧和怜悯具有属灵价值,痛苦就有其存在的必要性。因为,有了痛苦,人才会生出恐惧和怜悯。恐惧和怜悯可以帮助我们归回顺服和仁慈的心,每个人都曾体验过怜悯的果效,怜悯使我们更容易去爱那原本不可爱的人,不是因为他们具有可爱的特质,而是因为他们是我们的弟兄姊妹。”
正是这样的操练,使我原本冰冷刚硬的心,开始变得柔软而有怜悯之情。
不但如此,为了对抗恐惧,我从未停止过祷告,尤其是近几年,为了防止自己难以持续稳定的祷告,我开始每天早晨按照神对我的感动和带领,去操练祂赐给我的感恩式的祷告。
因我这个人异常理性,感性和情感方面几乎是个畸形儿,不会表达,更不懂如何建立亲密关系。但因着感恩神,就会激发我里面对神的爱。否则,我虽知道要爱神,却不知道该如何去爱,而这样每一次的感恩操练,都会使我的心向神越来越敞开,越来越柔软,越来越感激祂,也使我对下一次的祷告充满甘心,甚至期待,而平时则操练凡事祷告,让自己成为一个祷告的人。
每天清晨祷告的时间,也由最开始的10分钟,因着感恩而很自然地就延长到如今的一个多小时,越来越会表达。这样的操练,极大祝福了我的生命,也正是在这样的操练当中,神不但赐给我所需的恩赐,更开启了我的眼光,使我对罪、对自己有了更深的认识,也使我深深感受到神诚然如圣经所说:“你们亲近神,神就必亲近你们。”(雅4:8)
而后,我才明白,原来,我一切的问题在于自我,这是我所有的痛苦之源。我之所以恐惧噩梦,固然是因为过往的伤害,但更是因为我的掌控,甚至到了一个地步:连我不能控制的梦境和睡眠也想掌控,难怪焦虑、担心和惧怕会将我淹没。而透过这一切,神让我看到自己的心是何等狂傲和贪婪,又是何等无知和可怜:比噩梦更大的灾难是,自己里面那颗败坏自我的心灵。
伤我最深的是我自己
因为自我,所以我很自私,总喜欢为自己谋利,这很容易从祷告的内容看出来:当然祷告里面会有赞美的内容,但更多的却是:“主啊,我需要……求你赐给我……”虽然,信了神,却因着自私,会本能地想利用上帝来满足自己的欲望。
因为自我,所以我相信自己,也就很自然地难以全心信靠耶稣。虽然,我常常说“主啊!主……”但我骨子里面最信任的人是自己,所以我对别人就难以放心,对神就会有怀疑、小信,甚至是不信。也正因如此,我往往前一刻刚刚向主交托主权,又会在下一刻,不知不觉又重新把生命主权抓在自己手里:自己做主,自己决定,常常还不自知……
自我不但使我无法全然信靠神,还使我活在无知和蒙蔽当中。因为我以自己为对,那么剩下的就只能是以别人为错了,甚至连神都会被我抱怨。我紧紧抓着自己的人生不放手,却还在那埋怨上帝不作为。多么可笑!但那就是我,有时候我以为自己是能够处理人生当中各种疑难杂症的“医生”,哪知连庸医都算不上,我不过是个“屠夫”,在无知和麻痹当中肆意伤害、杀戮,包括别人,也包括自己。
因为自我,心抓在自己手中,这使魔鬼有可趁之机,因牠比我强盛有能力(来2:7),所以我的心很容易被魔鬼干扰、左右。所以,心中常有杂念,无法专心亲近神,甚至不愿亲近神……因为自我,所以我常自以为是,总是错误不断,缺乏智慧……因为自我,我缺乏能力,心中愿意的善,我做不出来,心中不愿意的恶,我反倒行出来……
因为自我,所以我在意自己的面子、荣辱和得失,这样我就把自己的心与外界自动挂钩,他人肯定或我赚了,我就高兴,他人批评或我亏了,我就难过。于是,为了隔绝伤害,我学会了封闭自己,试图隔绝一切的伤害。
神原本让我们在教会团契互动的生活中,学会舍己和相爱,我却将其变为恨恶和疏离。我小心隔绝一切不必要的人际关系。然而,没有铁与铁的相磨,生命的棱角总是无法圆润。
虽然看起来,隔绝似乎并没有什么伤害:我尽量避免一切可能的冲突,对任何潜在冲突的人事物,我都会提前避开,看似温和无争的外表下,其实隐藏着更大的伤害。
在一次与妻子不愉快的经历中,妻子这样对我说:“你是不是觉得我无理取闹,你还很包容忍耐我?其实,我宁愿你和我大吵一架!”
封闭的自己,使我无法进入到一种亲密的人际关系当中,这不是说我木讷不懂接人待物,恰恰相反,这一套我都懂,但一旦涉及深入的关系,我往往就会手足无措,第一反应是逃之夭夭。
记得一次妻子让我抱着她,我抱了,可仅是蜻蜓点水式,她坚持要我继续抱着她,我就不由自主地制造点异动或笑点,想透过搞笑来化解或转移心灵深处的某种尴尬。妻子问我:“你似乎不习惯亲密关系,就是安安静静地抱我一会就好,你好像总是想逃跑啊。”是啊!我很不习惯,我在不习惯当中已经习惯了远离亲密。
所以,我不会与人沟通,这不是指一般性的沟通,而是指心灵层面的深入交流。或者说,不是不会,而是不愿,害怕伤害,因为最大的伤害往往来自亲密的关系,越亲密就意味着伤害会越大。
我用自己的方法想打造一个安全的堡垒,且不论我建造的堡垒在魔鬼面前是多么脆弱不堪,就是对我自己而言,这堡垒也绝不亚于一个自我囚禁的牢笼:别人固然很难走进来,可是我也一样极难走出去。所以,我的内心变得越来越封闭,也变得越来越刚硬,甚至有一次被圣灵光照,说我是一个石像。甚至我会因着自我,而把原本神所赐下的使命变成自己的偶像,会把上帝扭曲成合我心意的某个样子。
我真实体会到保罗所说的话:“只是我先前以为与我有益的,我现在因基督都当作有损的。”(腓3:7)
这都是没有向神交托的恶果。正如德国神学家潘霍华(Dietrich Bonhoeffer)所言:“您的困难正是您的罪!”神使我深切地体认到:任何内心未曾交托的地方,都会给我的人生带来伤害,因为那些地方无法经历神的丰盛和恩典,经历的也不过是我自己罢了。
然而,神总是满有恩典的神,祂耐心陪伴着我,我何时把心交给神,就何时经历神。
原来,伤害我最深的地方,竟是我最自私之处,祝福我最多的所在,竟然是我向神最慷慨交托之所。神早已把自己毫无保留地给了我,而若我的心不交给神,就只会操控神、利用神,我所应求的是更深被神得着,使我的心可以向神完全降服。
主啊!谢谢你不断地忍耐我、开启我,我唯有向神献上最深的感恩与赞美,就让我以一个感恩式的祷告来结束本文吧:
“亲爱的主啊!我感谢你!我算什么,在这个世界我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我是人所轻视的,就像一棵浮萍,到处漂泊,又像一根野草,极其普通,就是连我自己也不觉得自己有何宝贵。然而,你却保护我,如同保护眼中的瞳人,你看我为至宝,甚至不惜牺牲自己,也要拯救我的生命!你真是从粪堆当中提拔我,使我与王子同坐。主啊!我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个人像你这样,如此恩待我,恩待我这个根本就不配的人!主啊!我感谢你!唯有在你那里,我才找到生命真正的意义和价值,我拿什么报答你呢?你一无所缺!我唯有献上自己,把心全然向你交托,虽然它破烂不堪,但我愿意毫无保留地向你献上,愿你悦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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