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瘸腿、瞎眼、耳聋、关节炎、癌症、糖尿病…这些提醒我不要把生命视为理所当然。”从17岁起她就成为急诊室的常客,更经历丈夫背叛与自己的学生结婚的打击。她因此敏感到人们在强调得胜时最容易失落的一环、对苦难的避讳,并领悟软弱的力量。
《境界》独立出品 【逝者】
文 | 展清
播音 | 莎莎
“唐慕华(Marva J. Dawn)从不拐弯抹角,也不强求别人。她活泼好动,风趣幽默,充满着极具感染力的喜乐。她是我们的‘小花’,身体娇弱,心灵美丽。”
4月18日,72岁唐慕华在美国去世。与她结婚32年的第二任丈夫迈伦·桑德伯格(Myron Sandberg)陪伴在她身边。在过去的年日里,唐慕华经历了30种疾病,第一任丈夫因此离她而去,与他们一同带领的小组里的成员结婚。拜这些所赐,她成为“最温柔的神学家”,经常写自己的痛苦。在其中最著名的一本《在生病中保持健康》(Being Well When We’re Ill)中她写道:不是我们的身体从疾病中恢复,而是在对主和复活应许的追求中找到另一种健康。这使她成为一位多产的作家,并投入在维真的教学生涯,以软弱之身,拥抱主毎一天所赐下的喜乐与力量。
我怎能忍受两个朋友的出卖
从小喜欢运动的唐慕华,17岁读高中时患上德国麻疹,伤到胰脏,导致终身的疾病,十七岁就开始不得不使用胰岛素。这病让她几乎死去,重新活过来后让她明白上帝的真实。但病毒仍然潜伏在脑神经里,不时以各种不同的方式攻击她的身体、器官,让她成为急诊室的常客。
“长期与身体的残障挣扎,足以使我体会到软弱对信徒生命有多大的好处。但我又还不够软弱,软弱到能欢喜接受痛苦。我的糖尿病违背了所有试图控制血糖的照护原则,让人提心吊胆、动弹不得,有时甚至有致命的危险;我有一只腿是瘸的,常常受伤;手动过手术;因为肠套叠留下的疤痕和神经功能不佳,所以肠胃经常疼痛;一只眼瞎,另一只眼有出血的征兆;一只耳聋;得过癌症;肾功能不足;还有其他老化现象。”
面对这些,医生提醒她面对现实,准备好走下坡路。唐慕华回应说:“一个长期病痛的人,该怎么应付这一切呢?很明显地,我很软弱,但身体的残障不足以教我明白自己真正有多软弱。有时候我可以深深意识到信徒生命所强调的软弱;然而大多时候我却落入一个陷阱,以为只要凭我的努力,就可以完成主的工作,扭转这样的软弱。”她对生命没有失去热情,藉着自己的“软弱神学”,她开始学习依靠主。
她深深体验到,最能明白主掌权的信徒,就是那些因为身体失能或其他障碍,被迫在软弱中生活的人。“在受苦中,他们学到很多很多的功课,是这个能力至上、成功挂帅的文化所忽略的。因着身体的挑战或其他挣扎而学会信靠主的人,能够提供我们一项伟大的服事,就是教导我们有关软弱的神学,这是在强调‘得胜’的福音时,最容易失落的一环。”
对于唐慕华而言,她的软弱并不单单来自疾病缠身,还有丈夫的离弃和背叛。唐慕华在爱达荷大学读研时,认识了她的第一任丈夫,并在硕士毕业后完婚。婚后,唐慕华有机会完成新约道学硕士课程,并开始服事。之后,她的生命再次被撕裂,“比任何健康问题都严峻:我的丈夫离开我,与我们一起带领的青年小组的一位组员结婚。”
她找不到任何理智的答案,也没有能力应对这样的软弱。“我往往以为自己能够应付来自敌人的一切伤害,但我怎能忍受两个朋友的出卖——一个是我丈夫,一个是我如此关心的学生?我们很多人都徒然地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有一种邪恶令我们深爱的人伤害我们,而对此我们得不到解释;那痛苦的现实却是如此真实。”
唐慕华把这些艰难的经历视作一场场生命的搏斗。在搏斗中她感受到,能够帮助她战斗的主要装备就是圣经。她从中寻求安慰,看到自己承受的担子也是主的担子。“祂忍受我们所做的一切,包括被其中一个最好的朋友出卖,所以祂明白我们的痛苦。事实上,当我们面对各种孤单,祂都能够站在我们身旁,明白我们。”她把自己悲伤与孤单的经历结合《诗篇》,写成了《我在孤单等待》一书,她也藉着创办“Jesus装备事工”得到了喘息的机会,服事了许多同样身处危机中的女性。
1989年,她嫁给了小学教师迈隆·桑德伯格(Myron Sandberg)。虽然前任丈夫离他而去,但是她为现在的丈夫而感恩。她说:“主竟然给我迈隆这么温柔的丈夫,细心温柔照料,使我身体受限的问题容易忍受得多。”
你无法强迫人爱你
许多人试着说服身受病痛或残障之苦的人相信,祷告一定能获得医治。但是唐慕华知道,医治并不一定会发生。“我并不怀疑神的能力,祂仍然能给予完全的医治……然而比起身体的限制得释放,有时祂有其它更重要的工作。也许在身体受限之下,祂可以更有效地使用我们,胜过我们依靠自己的能力。如果生活太顺利,我们就觉得一切太简单,好像都归功于自己,其实是圣灵藉我们做的。”
她说:“软弱的价值在于教导我们等候神的时刻,用爱克服邪恶,用温柔而非暴力回应。在我们的世界,人们常用力量来战胜限制,但力量总是带来反抗。我们无法强迫人信主,强迫人爱我们,或照我们的想法思考。有时候,人们的祷告听起来好像扭着主的胳膊,强迫祂实现医治的诺言。我们绝对不可能用强力达成祂的目的,或强迫祂动手。”
有天早晨醒来,她的眼睛感到刺痛,好像有东西在戳,可是好几个人看了都没发现什么。她想取出造成刺痛的异物,但一切努力只带来更痛、更多眼泪。“我整天都努力避免加深刺痛的动作,成天泪眼汪汪……后不知怎样,也不知何时,造成刺痛的异物终于出来了,眼泪温柔地完成了任务。”
这次经历启发她想到,在人际关系中有时一个人的行为像是敌对的,但另一方仍持续展现温柔,尽管得到的是欺负、嘲笑、仇视、甚至暴行,但神温柔的爱透过人的坚持,最后恩典得胜、关系恢复。她进而联想到今天美国处于后现代文化中,“基督教不再握有主控权,信徒也成为少数,我们身在一个忘了原罪、天国与地狱、十字架、神绝对主权的社会中,所以我们不能单单因为自己相信,就强迫其他人也要相信。但信徒群体可以继续温柔地活出神百姓的样式,提供不同的选择给这个充满争竞、打压邻舍、贪婪又暴力的社会。门徒展现出不同生活的方法就是把福音用和平和关心人的方式活出来。”
她记得自己也曾被这样温柔的服事。当时她刚去陌生的城市读基督教伦理与圣经的博士,却诸事不顺:准备希腊文考试的课本被搬家公司弄丢;公寓里有老鼠;脚伤让她跛行了三周;压力太大导致她眼晴连续八天无法阅读;弄丢身份证;摔破保温杯;卧房窗外有人睡在车里,她很同情却无能为力;非常想念西岸的朋友;还有一星期要校对她写的新书……她心里满了负面情绪,却无人可以倾诉。
就在这时,身边有一个人注意到唐慕华的眼泪快要夺眶而出,就递来一条干净的白手帕,邀请她把困扰说出来。她感恩地回忆:“这温柔仁慈的接触,使我可以哭出来,然后再继续面对挣扎。同样地,在我们的疾病、受苦所带来的混乱和怀疑中,‘必得医治’的过度应许不见得能使人克服困难。通常是一个温柔陪伴的人,关怀地拍拍我们,最能带来使人成长的力量。如果有人为我祷告,又大声疾呼说我是因为缺乏信心才不得医治,我只会变得更沮丧;但如果朋友祈求神拥抱我,我就能找到新的整全的医治。战胜仇敌最好的方式就是去爱他,Jesus之所以战胜罗马帝国、犹太宗教领袖和忿怒的群众,是因为祂屈服于他们的处决,饶恕了他们的无知。如果我们真要跟随祂,就必须学习祂战胜邪恶的方式。我们最好的榜样,就是那些从软弱中开始的人。”
苦难是进入神生命的方法
虽然身体受限,但唐慕华并没有懈怠。“因为胰脏受损导致的糖尿病,我的寿命预期比一般人短。从那时候起不同的医生都告诉我,可能剩下不到十年的寿命。这个预测很有价值——不是为了吓唬我,而是让我有健康的迫切感,这是我常希望别人有的态度。我一生大部分时间都有种深切而持续的体认,就是我得好好运用时间。这种很快要回天家的感觉,通常让我更自由地去关怀别人,顾念他们是否与神和好,选择更有意义地使用时间。”
她在自己的处境里体会使徒保罗的软弱。她写道:“保罗也有深刻的受苦经历,也曾求主拯救,但是他得到了恩典够用的确据,学到了罪恶至终不会胜过我们的功课。他在《哥林多后书》我最喜欢的一段经文中胜利地宣告:‘我们在每方面都绑手绑脚,但绝不沮丧;我们疑惑,但绝不失望;我们遭逼迫,但绝不孤单面对;我们可能被打倒,但绝不被打败。’”(林后4:8-9 J.B. Phillips译本)
也正是这样的时刻,唐慕华发现,有时候越是被紧紧围困,我们越体会到神的主权。“读研究所时,每晩我都因着强烈的胰岛素反应而醒来,那是段困难的时期,但神仍然让我深深感受到祂的保护和照顾。如果我没有醒来,血糖持续下落而陷入昏迷怎么办?单身独居的我如果出事了谁会发现呢?”
这类问题横亘在唐慕华心中,然而每一次神都叫醒她。“在受苦中我为自己从来没有在身体或情感上被击垮而欢喜。同样地,我生命中喜乐最充盈的一段时间是我因为信仰而被嘲笑逼迫的时候。那时我的信心越发增强,乐于看到神在这过程中工作。那些最骚扰我的人,对饶恕和爱的好消息变得更敞开。同时,我带领的查经班给我强大的支撑,这种在信徒群体里的经验让我看见,虽然遭逼迫,在灵里我却从未被遗弃。”
她体会到,喜乐不是因为疾病好转,而是能活出祂的旨意。“当我们活出神的旨意,以运用恩赐的方式将恩典延伸到别人身上时,就给我们与别人的关系带来和平,给我们与自己关系带来喜乐。”
独特的经历帮助她敏感到当今牧养中的问题。她从许多教会寻找新牧师的方式里,看出今天教会对苦难的避讳。“通常聘牧文件要求的都是要有恩赐、很会讲道、能吸引青少年、热诚委身并擅长‘教会增长’,能冷静地与人相处。但我未见过聘牧文件中要求牧师示范如何在苦难中敬虔,教导人们怎样受苦,乐意与受苦的人同行。但这些不正是进入神生命的方法,也就是十字架的道路吗?”
“那些在日常生活和工作中看到我们的人,能够因着我们应对恐惧、困难和苦难的方式,知道神是可信靠的吗?”
活在敬拜的生活中
作为教会的音乐家,唐慕华声称,教会最重要的问题就在于敬拜。敬拜能在会众的内心、理智和生命等各方面都带来影响,但当代却有太多“娱乐性的崇拜”。教会文化的这些转变同时也是教会性质的转变,教会变成了“大企业,而不是主的教会”。
在《非凡的敬拜》(Reaching Out)一书中唐慕华写到,崇拜往往被视为是次要的事情,只是众多活动的其中一种。“正因为这样,人们没有更认识真理,圣洁也没有成为自称跟随主Jesus的人首要的渴望。……崇拜被化约为我们自利的情绪法则和单薄的灵性胃口,这与带领我们超越自己、进入神伟大和良善的崇拜相比,是多么微不足道。”
敬拜的关键是聚焦于神,而不是定睛于自己的处境。“除非在宝座前,否则很难学习赞美,因为赞美就是体察神在这里,值得我们称颂,是我们生命的掌管者与一切。真正的赞美,让我们的焦点不再在自己身上,而是美妙地以神为中心。” 敬拜的生活不止是在教会的赞美时刻,更是一种生活方式。这样才能塑造出成熟的生命。
唐慕华坦言,人们最忽视的就是活在敬拜的生活当中。“当我的健康频频出问题,觉得生命脆弱无法掌控,我就被提醒,身体以及连带的各种相互关系都是珍贵的礼物。……在使用胰岛素近四十年之后,葡萄糖水平的不易控制,使我现在面临许多并发症。我多希望有一个功能正常的身体,就不用老是为了适应新的病情而调整作息,包括不协调的瘸腿、耳聋、关节炎、癌症。然而,我必须诚实地表达我的感恩,这些意料不到的障碍提醒我,生命是宝贵的,需要好好照管与庆贺。我常要被提醒,免得把神一切了不起的恩赐视为理所当然。”
如今,唐慕华已经离世而去。生前曾有人问她,“在你写的书中,你最喜欢哪一本?”她没有给出固定的答案,而是反问:“你需要什么?如果你感到孤独,请阅读《我在孤单等待》(I’m Lonely, Lord-How Long?);如果你想要一些日常灵修,试试《展翅困乏中》(Walk and Not Faint);如果你想找到一个更健康的群体,阅读《神圣的“浪费”时间》( A Royal “Waste” of Time);如果你正在受苦,试着读《在软弱中享安好》(Joy in our Weakness);青少年和他们的父母可以读《真情真性:性偶像文化的批判》(Sexual Character);父母和教会领袖需要《让孩子到我这里来》(Is It a Lost Cause?)……我所有的书都是我最喜欢的,因为每一本书都是我对不同需求的回应。”
“我只是想把我从上帝那里学到的东西转达给别人。我祈祷在我的书中,人们能遇见祂,智慧地成长,过上真正的信仰生活。” 唐慕华说。
(本文参考了唐慕华的《国度的生命》、《软弱中的力量》等书,以及Eerdmans、Christianity Today等网络资源,一并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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