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届零零后曾对着应试教育感慨“人生没有希望,世界上没有需要我的地方”;不满足于只是提供物质的家庭,“我希望感到被爱与接纳”;在陌生的世界追问,“我只有我自己了,世上还有谁能帮我呢?”而一代人若不能首先看清自己里面的黑暗,未来就很难是光明的。
《境界》独立出品【这世代】
文 | Xi la
播音 | 伊然
一个名叫一一的孩子在幼儿园里被问到:“你为什么一个人玩?”她淡定地回答:“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这是北师大教授张同道耗时12年跟踪拍摄的纪录片《零零后》中的一幕。这届零零后好像在幼儿园时就宣告他们是充满个性的一代。
2019年,一代零零后正式进入大学校门。九月,《零零后》登上大银幕,海报上写着“献给中国父母的一封家书”。
从八零后开始,社会开始热衷于为孩子们贴标签。八零后顶着“垮掉的一代”的头衔首当其冲,继之以被称为“颓废的一代”的九零后。零零后的标签似乎更复杂,负面的意见认为他们是“堕落”或“毁掉”的一代,而正面的观点认为他们是最具个性和创造力的一代。
有网友抱怨纪录片主题不明确,或许这就是原因之一:零零后更难被归类。有零零后自己总结:“我们是‘含着互联网’出生的。从小我们就有QQ,长大些有b站弹幕,后来有微博、微信。”毫无疑问,零零后赶上了物质优渥、信息发达的时代。这不仅让他们的视野开阔,也让他们的父母对不同选择有更大的包容。
这个世界上没有需要我的地方?
不过,无论零零后多么不同,无论他们的世界多大、资讯多广,长大成熟所必经的过程却无法跨越也无从代替。片中两位主人公亦洋和柔柔一个进入公立学校,另一个选择homeschool在家教育的小众方式。
当池亦洋在和幼儿园老师大李争论足球规则的时候,他的成长就开始了。担任裁判的大李对足球规则寸步不让,这让触犯规则的亦洋异常懊恼,即使不情愿,规则依然是他成长路上的第一课。除此之外,他还面临别的课题,打架引起了其他家长的普遍不满,甚至有家长希望将这个不服管束的小家伙开除。大李老师力排众议,在这个被排斥的孩子身上发现了不易被觉察的闪光点——“池亦洋为男孩子树立了一个男性的榜样”。大李坚持陪伴亦洋直到他开始改变。
离开幼儿园的池亦洋进入了另一套标准化的体系中,在其中他遭遇到更大的挫折。这个体系叫小学。跟不上学习进度的他面对课业充满了挫败感,他挑灯夜战痛哭流涕的镜头令人动容。但可能最刺痛他的还不是成绩本身,当老师生气地说他 “不像个男子汉”时,问题已经变成这个标准化体系的执行者是否可以否定一个学生的价值?
池亦洋回忆说,“在小学的时候,我非常讨厌学校,每天早上起床我就想: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什么时候我才不用学习了。这一想我就感觉昏天黑地,感觉我人生没有希望了。我人生什么目标也没有,这个世界上没有需要我的地方。”
没有价值感可能不只是池亦洋从老师那里接受到的信号。“有一段时间,我觉得我和我爸的关系特别不好,几乎陷入一个死循环当中。我想自己跳出这种怪圈,想努力认真学习,恢复跟家人的关系,但是特别难。”似乎他必须通过学习成绩来挽救自己和家人的关系,打捞自己的存在感。
幸运的是,池亦洋的父母并没有在成绩上对他一逼到底。父母商量着“多给他几次机会,让他体验,自己选”。他在橄榄球运动中找到了自己的价值感。“如果你真的有一个目标或者有一个梦想去拼搏的时候,你会发现人生其实不只是上学赚钱,然后有家,买房、买车,然后养孩子什么的。不光是这些,其实还是有很多有意思有意义的事等着你去做的。”
十五岁那年是池亦洋人生中的一个高光时刻,他代表中国出征世界橄榄球青年锦标赛。赛场上他表现出色,教练搂着他兴奋地大喊:“看见没?爷们儿在这儿呢!”
池亦洋的人生目标也越来越明确,他打算赴美留学。“这个学校非常适合我,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它有橄榄球队。加入这个橄榄球队也是我人生目标的一步。”不过,当他向学校发出申请之后,得到的回复却是拒绝。
最终,经过一番周折,校方接受了池亦洋的申请。影片结束在他打点行李、赴美登机的一刻。未来池亦洋还需要继续跨越哪些人生障碍我们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正如他自己已经学到的—— “正确的路是很难走的,布满荆棘”。是否找到橄榄球就找到了人生的终极目标呢?或许有一个时刻,橄榄球运动也不足以支撑他生活的意义,那时作为男人的他要去哪里获得认可和价值感?
池亦洋
被拒绝也是生活的一部分
片中另一位主人公柔柔的苦恼同样始于幼儿园,和强势的亦洋不同,柔柔总是被欺负,这种恐惧一直伴随着她。“我还是蛮害怕的,不知道会不会有种族歧视,因为我是亚洲人,有非常不立体的一张脸……我很怕被欺负,因为我从幼儿园就被欺负。”
高中阶段就来到美国的柔柔努力了解当地文化,融入美国生活,多次凭借优异的成绩斩获学校的奖学金,又通过自己的艺术天赋拉近了和朋友的距离。在幼儿园被欺负的时候,是大李老师帮助了她,当她身处异国时,柔柔把一切帮助归于上帝,“美国人很关注学业的,我当时上去领了五次奖,是学业最高荣誉的奖,我自己都没有想到会那样子。但是上帝就把这个赐给了我。”
不过领奖台并不能帮柔柔得到自己所需要的一切。她到美国时还没有成年,寄宿在当地人家里。“寄宿家庭给了我很大打击”,柔柔说。她先后换了三次寄宿家庭,一次柔柔参加派对结束之后,给住家妈妈打电话,请对方来接自己。挂了电话以后,柔柔说:“我在外面寒冷的风里穿着裙子等他们。我就没有他们任何信息了,我就开始给他们打电话,打了四次电话,都没有接。他们接我回到家之后,这个妈妈就说,‘柔柔你给我打那么多次电话,你这样非常自私,你需要停止想你自己。我已经给你更多的宽容了。我对自己孩子都没有这么多宽容,你现在想的只有你自己,你心里还有谁?’”
“很多人开始见到我,可能觉得我很开心,什么都没有经历,家庭非常美满幸福的一个女孩子。但是如果深入问的话,我发现不是这样子的。我觉得家庭把物质上的需要都给了我,但我也很希望心里感受到被爱被接纳。”为了得到她所渴望的关注,她在国内的时候屡次请求妈妈让她学芭蕾,动机只是为了让别人对她刮目相看。她曾希望用自己的表现换取别人的爱和接纳,但却不尽如人意。
最终,柔柔被寄宿家庭赶出家门。“那天晚上我去参加一个学习小组,突然来了几条短信,这个妈妈拍了几张厕所卫生间的照片发给我。她说你垃圾堆了这么多,厕所这么脏。我辩解的时候,他们家就完全火了。这个妈妈很冷地说了一句:‘你有巨大的人品问题,我对你非常失望。’爸爸说没关系,我还可以收留她一天,接着她下星期就要搬出去。这个妈妈说,不,她今天晚上就给我搬出去。我哑口无言,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已经懵了。”
一再被寄宿家庭赶出来的经历,让同学开始疏远她,从前要好的朋友也一度避之唯恐不及。回想这些辛酸往事时,柔柔禁不住哭了起来。她想到在国内时“在父母身边,有好朋友,学校老师很爱我,那就是最好的”,如今“我只有我自己了,世界上还有谁能帮我呢?”
现在的柔柔顺利进入美国普渡大学就读,出于可以理解的原因,影片对她如何走出那段阴郁期语焉不详,但柔柔吟唱赞美诗的歌声却屡次响起。在片子结尾,柔柔的确有所改变。她说:“很多时候当别人不喜欢我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就是生气,或则是失望、伤心,但是这个之后我会反省,为什么别人这样子?如果大家都说我自私的话,那我可能就是这样子的,我就需要去改变。因为世界不是绕者你转的……拒绝是正常的事情,被拒绝也是生活的一部分——This is life。”
柔柔
这一届孩子心里也有暗黑吗?
一些零零后看过影片后说:“我是真的羡慕北京中产阶级家庭的孩子,可以享受不一样的个性化教育,想做什么课外活动都可以,橄榄球、芭蕾舞这些我从来只在电视上听过看过的课外爱好。然后可以想出国就出国,在国外也能保持优秀、开朗大方。”
其实,与其说张同道的记录片让观众觉得有点“梦幻”的原因是主人公都来自中产家庭,倒不如说导演的镜头似乎过于把零零后当作孩子来看待了。现实粗粝的一面,并不因为孩子是孩子,就不存在。
前几天,首都一所知名中学的学生搬进新装修的教学楼后,据部分家长反映,多个孩子发生流鼻血等不良反应。爱子心切的家长与校方沟通无果后,借公众号平台将之曝光。公号作者期待事情的顺利解决,同时也呼吁学生的参与。没想到很多学生的参与方式令人大跌眼镜。除了冷嘲热讽质疑作者的资格、身份和动机以外,一连串乌七八糟的脏话,实在是要打上马赛克才适合出现在屏幕上。
这些零零后的学弟学妹们对真相已经不再好奇,而是早早就学会了利用热点、上纲上线、挑唆带速、叫嚣串联、举报封杀等十八般武艺捍卫自以为的利益共同体,手法娴熟如同酷吏,让人看得头皮发麻。孩子们就这样悄悄长大了,长成了书里没写、老师没教、却是真实世界里成人的模样。
其实无论是零零后还是更小一些的,无论是北京的孩子还是外地的,无论是来自中产家庭还是蚁民,横在他们面前的不仅仅是纪录片中洒满阳光的挑战,最终他们还要面对人性中恶的深度,而这却是张同道未能收入镜头的。这一代人和之前每一代人一样,首先需要直面自己在镜头高光背后的阴影。若一代人不能首先看清自己里面的黑暗,未来就很难是光明的。所有孩子都站在同一片被罪玷污的人性土壤中,敢问帮助从而何来?
我有一个一零后的儿子,今年他刚上小学一年级。我这个当爸爸的忽然紧张起来,担心儿子落于人后,因此在辅导作业的时候常常发火。看着儿子委屈的眼神,发火之后又懊悔不已。一天晚上,我告诉他:“爸爸不好,老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是我的错,不是你的错。请你原谅爸爸。”然后我和儿子一起祷告,求上帝帮助我能心平气和地接纳儿子,改变脾气。
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因为他吃饭动作太慢,我再次火冒三丈。那一整天,上帝在我心里翻江倒海。等到儿子放学,我带他去吃冰淇淋,再次正式向他认错。儿子的话令我无地自容:“爸爸,我也想了一天。我不明白,为什么你祷告过了还会发火呢?”
我很羞愧,不知该怎么向他解释。最后我说:“对不起,爸爸是个罪人,爸爸需要上帝。”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例子让孩子看到罪的真实与顽固。到了晚上,儿子正开心地玩着,我招呼他说:“爸爸抱抱你好不好?”他出乎意料地过来趴在我的肩头。不一会,我听见他抽泣的声音,于是扭过头去看发生了什么。儿子哭着说:“爸爸,我爱你。”说着,又哭着趴在我的肩上。
那是我们父子俩一起成长的一天。我感受到自己的罪、自己的恐惧,并把我的恐惧转移到儿子身上;我感受到我需要上帝的恩典,以至于我可以像上帝待我一样,用恩典接纳我的孩子。我向儿子认错、悔改,却不能保证我所加诸他的负面影响能被拔出和医治。我很惆怅地明白,我不该期待一切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我需要再次把自己和孩子交在上帝手中。
无论是八零后的爸爸还是一零后的儿子,我们所能依靠的只有上帝。祂可以来帮助我们处理心中的阴影,正视恶的悄然入侵,不被周围的文化所模塑。或许每个父母都该珍惜自己犯错的机会,因为那可以让我们以身示范给孩子,如何面对真实的自己、如何与自己和好、如何处理心中的罪疚;早早放弃在人身上寻找完美,完美只在神那里。
上帝的独生爱子耶稣也曾作为孩子来到这个世界。圣经《路加福音》的作者路加,好像用笔当作镜头,记录下耶稣的成长。张同道的片子拍了12年,巧的是,耶稣在12岁的时候,和父母去耶路撒冷过一个宗教节日,回来的路上,爸妈却发现耶稣不见了。着急的父母原路返回,发现耶稣正在圣殿里和老师讨论上帝的事。面对父母的责备,耶稣回答:“为什么找我呢?岂不知我应当以我父的事为念吗?”
在我看来,这就是每一代的孩子成长的秘诀:在他的人生中和上帝建立如父如子的关系,经历从祂而来的洁净、赦免和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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