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脱口秀大会”的火爆正以每季献祭一宗婚姻为代价维持着,上一季是程璐、思文,这一季是李诞。有时人们太聪明,不停地抖机灵,但生活不能只是段子,每个段子之间需要大量的忍耐、付出做铺垫。而在热播综艺《再见爱人》中,观众获得了聚众窥视明星婚姻的机会,看后同样五味杂陈。
《境界》独立出品 【热点】
文 | 爱文
播音 | 伊然
《脱口秀大会》还在进行,李诞8月21日证实了自己离婚的传言。原以为幽默会带给一段感情更长一点的保鲜期,没想到也只有三年。
在各种场合的暗示和预热中,李诞很成功地打造出一个“婚姻为牢笼,李诞为困兽”的文青命题。但文青从不为生活真正的痛点呻吟。对于一个崇尚自由的新时代青年来说,诞总的话非常具有象征的美感——“婚姻带给我巨大的痛苦。或者说,给我一直以来无名的痛苦起了名字,塑了像。最后一点儿虚假的自由都没了。”
但在“脱口秀大会”第四季上,观众却发现似乎拥有无限创意的演员们,被规定只能蹲在职场、心理、婚恋三个圈里逗大家笑,台上竟然还坐着黄西——当年在白宫把奥巴马和拜登编排进段子里搞笑的那个美国“东北人”。可见只要自由被标上价格,并非不可以失去。那么为什么诞总就无法忍受在婚姻里失去自由呢?或许那是幽默被标上价格后的副作用吧,过去一段日子里尽管仍然有许多人觉得很幸福,笑得哈哈哈,但每个人的幸福似乎都变得更脆弱了。
这时另外一档综艺节目,芒果台的《再见爱人》热播连连,节目组邀请三对婚姻出现问题的夫妻共处18天。观众也就获得了一个聚众窥视明星婚姻的机会。听邻居打架、给路边下棋的老头支招,很长时间里一直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低成本娱乐。
自由是个伪命题
眼尖的网友发现,诞总的离婚似乎早有剧本。去年他出版的自传小说《候场》中,主角也是个厌婚的脱口秀明星,被女朋友说服要亲自试试,“不行再离”。于是两个人就带着这样的态度进了婚姻。想当年,正当众人七嘴八舌议论“诞总是不是要结婚了”,李诞一如既往将生活写成了段子,“熟悉我的人应该也能看得出来,不是那么自愿。”把婚姻当成绑架,把自己当成人质,这场婚姻注定沦为脱口秀开场环节的一个梗。
婚后不久,李诞参加了阿雅的节目《奇遇人生》,在日本与李小牧相谈甚欢,彼时一个刚刚结婚,一个刚刚离婚。李诞请教已经离婚六次的李小牧婚姻的意义。李小牧的一席话让他深表赞同,“你结婚的时候就已经不想结婚了,但是你为了某种形式要去结婚,所以我认为婚姻是不对的。”
在《候场》中,李诞爱上了秦典,却拒绝进入婚姻。即使婚后也不愿意用妻子老婆一类的称呼,他认为结婚和自由是鱼与熊掌的关系,进入婚姻就是放弃自由。李诞写道:“我们相爱的时候,我也幼稚了,以为跳出了世界的规则。婚姻把所有规则都带了回来。”
自由!多好的一个词!李诞几乎要把自己塑造成一位为了自由与万恶的婚姻作战的勇士了。既能享受爱情和性,又不必被一纸婚约限制而必须忠贞,看上去李诞的苦闷非常富有哲学性,但仔细一琢磨,和被老婆骂成“渣男”的隔壁老王的想法也差不多。
现实中李诞的前妻是陈典,一个网名叫做黑尾酱的网红。三年前被认为是郎才女貌的婚姻,三年中唯一的可见变量就是李诞的迅速成名,自然带来双方心理的变化,在一个娱乐明星纷纷落马的气氛中,身价暴涨、一票难求的诞总,应对的外界压力显然需要一个安全、贴心、乖巧且母性的渠道释放掉。这个单显然不是黑尾酱这样的女孩子想得明白而且愿意接下来的。
用李诞对脱口秀的理解,段子之所以好笑是因为“用巧妙的语言,把恶毒的话包裹起来,用戏谑的态度,提及当事人最敏感的话题”。说白了就是一种违和感,观众获得了看待日常事物尤其是那些一本正经的事物和难题的新视角,跟着演员学习以嘲讽的态度看待自己之前的固化思维。
有李诞带了个好头,婚姻当然是段子手们大有可为的场地。车间女工赵晓卉被淘汰之前贡献了当代“青年恐婚实录”:假如婚礼上请的伴郎伴娘都是已婚夫妇,伴娘前一天晚上就把门焊死了,而伴郎和新郎根本就不会去敲门,而是在楼下抽着烟说,“想好了吗?这扇门一打开,你快乐的大门就关上了。”婚姻不仅妨碍自由,还扼杀快乐。
年轻人忘记了火车只有在轨道上才能顺利到达终点,通往幸福快乐的道路也常常意味着自我限制——只有按照谱子、跟着指挥,乐队才能演奏出悦耳的音乐。既想快乐,又不愿委身,就好像既想享受莫扎特,又想乱弹琴,结果也就可以想见了。
段子只是麻药,治不了病
最近芒果台正在热播的一档综艺《再见爱人》,对婚姻细节的披露程度远比李诞的书和脱口秀更真实详尽。节目组邀请三对婚姻出现问题的夫妻共处18天,给他们一个彼此沟通解开心结的机会,也给观众一个机会,从旁观者的角度审视自己婚姻中所出现的问题。
三对夫妻有的早已离婚,也有的已经进入冷静期,还有虽在婚内却已出现裂痕。不幸的婚姻各有各的不幸。演员章贺、郭柯宇这对前夫妻当年恋爱不到一个月就闪婚,两个人共同的感受就是婚内的孤独,“最熟悉的陌生人,合租过日子。”双方性格、生活习惯、思维方式,相差巨大,最致命的是自己的世界对方进不来,对方的世界自己不感兴趣。
KK魏巍和佟晨洁已经走到离婚边缘,一个说照顾对方情绪很累,一个说,“你会多承担一份责任,那个男人又完全帮不上你。”一个觉得无法为对方妥协,一个觉得多年来对方无法体谅自己的想法,于是“不如分开”。
王秋雨和朱雅琼刚刚进入冷静期。丈夫全身心投入工作和孩子,做歌手的妻子从丈夫那里几乎从未得到过肯定和赞赏,婚礼和各种纪念日都被丈夫斥为浪费时间,甚至妻子想要一个拥抱都要被以秒来计算时间。“结婚的人是不是为了幸福我不知道,离婚一定是为了幸福。”朱雅琼说。
很多观众可能恨不得钻进电视,大声对他们说:“请试着走出自己的世界,进入对方的世界看看,结果可能会完全不同。”但走进对方的世界已经意味着放下自己,这在自我张扬的时代显得不合时宜。
脱口秀演员无疑是一群极为聪明的人,他们似乎找到一个看似轻松的方式应对婚姻危机。他们对生活中那些违和之处相当敏锐,生活当然可以当段子讲讲,但把段子活成生活,生活就真是段子了。有时人们太聪明,以至于只是在抖机灵,而抖机灵用在段子创作上还算可取,可用在自己的人生上就得不偿失了。
对于程璐、思文来说,接受了夫妻就是上下铺的兄弟,婚姻生活并不会像段子般开心。正如癌症是身体的不健康,把癌症当成段子可能会缓解疼痛,释放情绪,却无法带来健康,只有切除病灶,经过长时间放化疗的痛苦过程,才有可能绝处逢生。或许段子手的太过聪明之处是,以为打了麻药就等于手术成功了。
走出婚内利己主义
德州大学奥斯汀分校的社会学家马克·瑞格纳罗斯(Mark Regnerus)在新书《廉价性爱》(Cheap Sex)认为,由于避孕手段的发达、网络色情的兴起、社会约会软件的出现等等原因,性不再像其他时代那样难以获得。男性不再完全依赖经济实力和长久的承诺来吸引女性才能获得性满足,女性也不再完全依靠婚姻而是更多可以依靠自己获得金钱和地位,因此,性越来越廉价,而婚姻看上去也越来越鸡肋。在这种背景下,人们置身于一种消耗性或索取性的人际关系中,拼命索取,关系很快被消耗殆尽。“这使得发展稳定关系和婚姻比以往要困难和曲折得多……互相依赖渐渐减少,只剩下相互独立。独立当然更自由,但人们也比自己愿意承认的更为脆弱。”
李诞式的自由使他认为婚姻是一种巨大的痛苦,而那种只沉浸在自己世界、对另一半的世界不感兴趣的自由也确实制造着一对又一对合租夫妻。人们对持久的关系缺乏委身,认为向对方妥协意味着扼杀自己的快乐。这种意义上的“自由”正在大量制造婚姻内的利己主义者。
美国伦理学家侯活士认为,“亲密关系取决于愿意交出自我,把自己放在另一个人的手中,让自己变得脆弱,即使那代表着我们可能会受伤害。”用圣经的话来说,婚姻的意义在两个人都意识到,“妻子没有权柄主张自己的身子,乃在丈夫;丈夫也没有权柄主张自己的身子,乃在妻子”。这不仅仅是指着性,更是表明,交出自我正是爱情和婚姻的题中之义。因此,C.S.路易斯回顾自己从婚姻中学到的功课时说:“婚姻带给我的最珍贵的礼物,便是一种持久性的磨合——这是两个个体间既合一又独立、既相依又相离的张力关系所带来的磨合。”
在今天的文化中,家庭生活除了与私人相关之外,没有任何其他意义,因此导致家庭只是一个可以塑造自我、追求自尊和自我实现的地方。侯活士建议我们对抗那种自我主张的婚姻,将为了配偶而交出自己当作是勇者的徽章。
李诞将自己描绘成为了自由对抗婚姻辖制的勇士,不过,换一个视角看,这种话术可能只是为了掩盖一个可能的事实:段子手已经成为被利己主义辖制的逃兵、过于依赖自我解嘲的犬儒。我们需要另一种英雄主义,勇者的婚姻首先看重的是在婚约里的忠诚,“英雄故事总是关乎为了要完成使命的忍耐与决心,无论要花多久的时间,不论时运如何乖舛坎坷,也不论追寻者陷入多么绝望的困境。”
当然这种英勇举动把一切像一袋土豆一样让一个人扛起来,最后被榨干或陷入苦毒。这种英雄主义的忠诚并非来自自己,“婚姻之所以是英勇的行为,是因为这对夫妻必须奉献自己,不只是为了彼此而奉献,而是两个人一起为了比他们自己、他们的爱情更伟大的事,或是为了他们所能想象更伟大的爱,而共同努力。……重点在于,让人们愿意坚持一起度过艰难生活,而非常常怀疑自己有否得到满足的这种特质,就是人们要在婚姻中培养的英雄特质,那也才是在主里结婚的真正意义。”
在这样的婚姻中,除了彼此之外,人们还需要对共同信仰的委身。只有更高的事物,才能救赎人间之爱。夫妻互相服侍、彼此舍己,是因为“存着敬畏基督的心彼此顺服”。
片尾曲:赵宇珩《你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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