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我上大学后,分居多年的父母对我说:“现在我们离婚就不会影响你了。”匆忙结婚后,我发现爸妈婚姻遇到的问题我也要面对。太多的差异带来冲突,先生因为我和婆婆的矛盾第一次动手打我。听到先生出轨,我并没有很震惊。饶恕的过程很艰难,理性接受不代表情感也能。
《境界》独立出品【说出你的故事】
采访|木小易 口述|艾米
播音 后期 | 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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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夏末,我在家里菜园摘下最后一串葡萄,超级甜。把熟好的黄瓜、西红柿、甜瓜随意摆在桌上,我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记得刚种菜苗时,我还嫌先生种太多了。他亲手为我摘了一束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花。自打我们的关系缓和,这是他第一次送花给我。转眼人生已经39岁。
“现在我们离婚就不会影响你了”
我在内蒙的矿区长大,父亲是煤矿工人,我家就住在矿区里。记忆中爸妈经常因为一点点小事没完没了地吵架。那场面就是早上要熬粥,父亲把粥洒了,满地的水和米,俩人吵到最后把被子都扔到了地上。后来我知道母亲是被姥爷强逼着嫁给了父亲,因为爷爷给的彩礼钱多。婚后母亲瞧不上父亲挣钱少还不爱说话,嫌他没有男子汉气概。俩人动不动就说离婚。
有一次印象深刻,母亲喝了农药,邻居过来给她催吐了一整盆药水。母亲会伤害自己,父亲就把怒气转移到我身上,打我。我现还能想起他那张愤怒的脸。妹妹比我小五岁,父亲更喜欢她。他们一吵架邻居就过来劝,说“为了孩子怎么怎么”的话。我就觉得好像我有责任去调和爸妈的关系。可是我没能力保护自己,也没能力调和他们。
小学五年级时,我们搬到城里。有一次我被评为优秀少先队员,那是我第一次被表扬。以前不管我遇到什么麻烦,父亲总会说:“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你自己负责。”内向敏感的我胆子很小,去领红色的小奖状都害羞得不敢抬头。
小学毕业后,爸妈就分居了,但没有离婚。母亲忙着工作,大部分时间我和妹妹都跟父亲在一起。直到我上大学后父母对我说:“现在我们离婚就不会影响你了。”然后他们办了离婚。我跟着母亲,妹妹跟着父亲。从这以后,我很少见父亲的面。强势的母亲无底线地满足我所有的需要,学费和生活费都是她出。
大学毕业后我开始工作,母亲的担子轻省下来。个性活泼的她广交朋友,常常出去吃饭喝酒。我觉得有爸妈在的家才叫完整,20多岁我终于有能力了,就总是想着法儿撮合他们。撮合了很多年,但他俩只要在一起就闹矛盾。后来各自都有了伴儿,我暂时放下了这种执念。
2011年,我去了本地一家中职学校当辅导员,负责带新生。2014年秋季开学,我认识了组织军训的一个年轻教官。他是西北人,比我小6岁,刚大学毕业正在服兵役。我们成了男女朋友。他说自己是基督徒,白天下班后就去教会聚会,常常呆到很晚。我看他特别热心。
被人爱着的感觉真好。一年后我怀孕了,不得不考虑结婚的事。先生去了学校定向的事业单位,合同制,工资少还特别忙。我爸妈觉得他不是本地人,条件差,他爸妈觉得我年龄大配不上他,双方都反对我们结婚。但我已经29岁了,还有了孩子。就像按了加速键,2015年10月我们匆忙举办了婚礼。我爸也没来参加。
“那是他第一次动手打我”
眼看孩子就要出生,住哪里呢?这些年母亲带着我四处漂泊租房住,后来终于买下一个小户型。考虑到她年纪大了,就在房本上写了我的名字。好不容易说服先生住进来,他觉得房子不是自己的,不愿出钱还房贷。母亲搬出去了,还要每月帮我们还贷款。婚后我俩的钱各管各的,有什么事也各自决定,几乎不商量。
2016年2月儿子出生。母亲陪我呆了三个月,她回去上班后婆婆从老家过来。一个月之内,生活习惯、喂养方式的不同引发很多矛盾。他们一天三顿都可以吃面条,我从小就吃不惯。婆婆经常搬动东西,摆在这里不好就换那里;很随意地走进我房间;把奶瓶直接塞到自己嘴里试温度;这些都让很难忍受。
先生说:“我小时候都是这样呀,有什么关系。”他觉得长辈为大,我应该按长辈的做法;还嫌我对婆婆不热情、不主动。9月开学季,先生去外地送他妹妹上大学,留下我和婆婆在家。连上厕所关不关门,我俩都能吵几句。
先生回来后,婆婆跟他告状,他一听就火了,直接把我摁在床上用拳头打我的头。婆婆就在边上看着也不拉架。我又疼又绝望,这是他第一次动手打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他有暴力倾向?恋爱时光看对方的好了,真实的一面根本就没看到。
后来先生说手疼,去医院一看,原来他把自己的手打骨折了。母亲知道他打我,跑过来追着他要打他。母亲对我说:“他对你这么不好,离婚吧!”我也想离,可先生说必须给他20万他才离。婆婆劝我不要反抗,她说她也是这么过来的。这叫什么话?我更加怨恨她了。中秋节那天,我们又吵了一架,晚上她就拎着皮箱回了老家。
家里真是一团糟,我发现原来爸妈婚姻遇到的问题我也要面对。太多的差异带来冲突。产假结束后我本想回去工作,但我受不了婆婆带孩子的方式,干脆辞了职。先生当然不支持,不停在我耳边说:“你没有保险,生病了怎么办?老了还得我养你。”
辞职后我不知道要做什么,朋友推荐我看育儿书籍,我还在一个大V店学了很多教养课程。平常我几乎不发脾气的,记得刚学完《正面管教》时,面对两岁儿子的叛逆,刚学的几招都用上了却还是忍不住发火。我开始察觉,自己怎么这么容易失控?于是又去学情绪管理课,见效几天,后来就没用了。
孩子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精力,很难按时吃一顿热饭,整夜做噩梦,睡眠极度缺乏。我没什么社交孩子太小很难出门,一整天都宅在家。有时恍惚到拿洗面奶当牙膏,刷完牙忘记了又再刷一遍。脑子里不断重复婆婆和先生指责我的话,说我在家什么也不做,只会让老公养。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没有价值的人。严重的时候我出现了幻听。
所有从小到大的负面情绪积在心里,再加上婆媳矛盾,我整个人就爆了。我去教会找当初给我先生传福音的阿姨倾诉。教会的牧者和阿姨没能发现我其实是在求助,反而让我先生听到了这些话。他认为我在到处说他坏话,对我的态度更差了。做辅导员的时候我学过一点心理学,我判断自己可能抑郁了。有一次在教会遇到一位台湾来的牧者,他听我倒完所有的苦水后,说我是重度抑郁。从2016年到2019年,我的情绪起起伏伏。
我全职带孩子到三岁,之后转行去了教培机构教小学英语,后来教辅行业被冲击只能断断续续兼职上课。母亲染上酒瘾,有时叫她来帮忙带孩子,她都醉醺醺的。我埋怨她为什么戒不掉,也心疼她这样排解痛苦。在我感觉最难的时候,重男轻女的父亲主动来我家帮忙带孩子、修东西,好像在外孙身上弥补了他没有儿子的缺憾。我和他的关系有了缓和。
祂就是我的救命稻草
2018年,我在网上接触到《智慧母亲12商》的课程。犹豫了一年后,看着自己越来越失控的情绪,我实在忍不住报了名,因此认识了课程负责人佩蓉姐。
从“我商”开始,我第一次知道我不仅仅是妻子或母亲,更是我自己,爱人要从爱自己开始。我被深深吸引,每天学习充电。3个月的课程结束后,我参加了佩蓉姐建立的线下“妈妈公主团”,妈妈们在里面彼此分享、互相鼓励。没人评判我的对错,我感觉到被包容和接纳的安全。当我得知佩蓉姐濒临破裂的婚姻被信仰翻转的经历后很感动。2019年6月,我决志信主。
认识神以后,我知道人不管善不善良、性格好不好,本性都带着罪。父母是罪人,我也是。我学着接纳自己的过去,在神面前痛哭悔改,不再带着完美主义的挑剔眼光看自己和他人。虽然每当感到绝望,我会怀疑神到底在不在。但我知道祂就是我的救命稻草,主耶稣在十字架上担当了我的罪,神爱我,一直保护我、支撑我,所以我才活到今天,我要紧紧抓住祂。佩蓉姐会辅导我怎样保护自己,讲解经文增加我的信心,教我使用信仰的武器面对恐惧。
我决心主动去面对压力。父亲一来我家就批评我怎么不开窗通风,我平静地告诉他,不要用自己的生活习惯要求我。先生说我在家什么都不做,我就把辅导儿子学的阅读、乐高、绘画讲给他听,让他了解我做的原本不擅长的家务。我学习建立健康的界限,父母离婚不是我的错,先生的贬低不是客观真实的评价。我是值得被爱的,我知道自己在神眼中的价值。
我读圣经,跟着网上的资源听道,加入公主团6年来,每一年我都会参加督导课,帮助初来上课的人。正好有几位姐妹住在附近,我们相约线下聚会分享。出门也成了我充电的机会。
先生笃信没钱寸步难行,拼命工作攒钱,婚后很少去教会。我去找带他信主的阿姨诉苦时才知道,当年先生从老家来上学,阿姨对他像自己的孩子一样,让他觉得很温暖。后来他看到教会很多人说闲话,就不愿再去了。牧者在一次讲道中提到,基督徒不能给去世的亲人下跪,先生无法接受,从此彻底放弃信仰。
疫情期间,我联系阿姨找牧者给我施洗。先生知道后,生气地把我受洗的照片全部删掉。他买了葫芦、珠子放在家里,遇到问题心情不好就拜一拜祖先。中元节还会烧纸。我很反感这些,把他的东西扔进垃圾桶,他就撕我的圣经和书。
一年后,婆婆第二次来我家住。靠着神,我试着放下对她的怨恨,跟她好好聊天。慢慢我才知道,公公是家里老大,下面有7个弟弟妹妹。奶奶很强势,管着家里大小事情。她和公公年轻闹矛盾的时候,奶奶会拿棍子假装打公公,做样子给婆婆看。婆婆生完先生后,奶奶赶着她出去干活,她几乎没时间把孩子抱在怀里。后来公婆去青海做生意,到先生十几岁时才把他接到身边。了解到这些,我体会到婆婆的不容易,决定放下过去,努力体谅婆婆,为她祷告,还请教会阿姨给她传福音。
婆婆回老家后,我平常会通过小姑子询问关心婆婆,母亲节送她礼物。她也经常寄来自己做的东西或老家特产。先生不再说我对公婆不热情。从婆婆口中我知道了先生小时候的事。从小不在父母身边,他遇到事只能靠自己。匆忙结婚,一下成为父亲,加上经济的压力,这些让他喘不过气。我陷在抑郁中看不到他的需要,还瞧不起他,用语言暴力激起了他的愤怒甚至身体暴力。
神医治我脱离受害者思维,接纳自己本来的样子,也学习接纳先生,体谅他对长辈的情感依托,不把圣经摆在外面刺激他,尽量不跟他正面冲突。不管大事小事我都找他商量,慢慢地他能听进去我的想法了。
先生坦白说他出轨了
先生一直怀疑我是否又去参加教会的聚会。就在我感到自己已经到了极限状态的时候,恰好看到佩蓉姐新录制的《十分婚姻》辅导课。我抱着要改变婚姻的想法,跟神求一个机会。开课前我跟先生商量,由我出钱两个人一起学习。没想到他同意了。
匹配给他的督导师是还没信主的慕道友,非常适合他的情况,所以他听课虽然不是很主动,但也不像以往那么抗拒。督导师就想办法帮他敞开内心的想法和挣扎。我们每周参加线上辅导,后来他开始认真写课后作业。7月至9月,三个月课程结束后,感觉我们还有问题没被清理,又延长了两个月的私人辅导。
先生的变化特别大。以前他一发火就会冲着我来,摔东西,现在他知道要管理自己的情绪,特别直接地跟我说:“我不动手打你了。”我学着帮他去感知情绪,告诉他不一定要用愤怒来发泄。他的心理被疏通后,人变得柔软。
结课那天,先生坦白说这些年他有出轨。他很后悔,那些关系已经全部清理掉了,问我能不能原谅他。听到消息,我并没有觉得很震惊。理性接受不代表情感也能。我以为自己已经有了足够的承受力,可接下来两个月我又陷到挣扎中。我想到婚后前几年,既没有得到他的爱,带孩子还这么消耗,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工具而已,所以多次拒绝他的亲密要求。就是从那个时候他出轨了。
修复中,督导师推荐我读《男人需要尊重 女人需要爱》。我还买了黄维仁博士讲婚姻伤害医治的《窗外依然有蓝天》。这些都帮助到我,两个月后我终于平静下来,为过去的忽略对他表达歉意,“这个事情我也要承担一半的责任。我能原谅你。”
去年先生成为单位编制员工,我想我应该支持他和他一起分担家庭经济。儿子上小学后,我去了儿子托管班兼职做辅导。有一天先生跟我说:“要是你生病的话把房子卖掉就行了,也没啥太大难处。”他开始断断续续付房贷,也跟我商量怎么规划两个人的工资。
有一次我跟他说:“我们自己长大时受过那么多创伤,不希望儿子像我们一样。所以我退回到家庭里,一是为了修复自己,也是想陪儿子健康成长。”这些年,先生看到儿子的聪明懂事,觉得挺开心,也能理解我一些了。
去年妈妈公主团发了赞美诗《我是如此美丽》的带舞蹈视频,我一听到就特别感动。歌词唱到“经历奇妙的蜕变,新造奇妙可畏。从今我不再是我,只想为你而活。敢放手必有所得,在绝望里重生。”这不就是在说我吗?每天我跟着舞蹈唱跳,一次次感受被接纳的温暖。我越来越感恩,过去一切造就了现在的我,在磨难中神给了我特别大的祝福。
和先生开始重新约会后,我操练接住先生的情绪,多多夸赞他。他会主动提醒我结婚纪念日,说我比以前更能吸引他了,还夸我是个有主见的妻子。我放弃靠自己改变先生的想法,持续为他回归信仰祷告,相信神有祂的时候。正像《传道书》说的:拆毁有时,建造有时;争战有时,和好有时。我仍然在被神医治的路上,但我如今可以勇敢面对人生中的好事和挫折。
片尾曲:《我是如此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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