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脸书创始人扎克伯格将公司更名为“Meta”,令不少人将2021年定为“元宇宙”元年。如果元宇宙可以提供给我们更大的满足、快乐、成就感和幸福感,有什么力量能让我们从虚拟中抽身,回到悲催的现实?比起是否真实,人们似乎更在乎是否得到满足。
《境界》独立出品【热点】
文/鹿鸣
播音/starry
10月28日,脸书(Facebook)创始人马克·扎克伯格(Mark Elliot Zuckerberg)将公司更名为“Meta”,同时称公司将创造一个元宇宙——一种藉助互联网实现的沉浸式虚拟现实,在那里“你几乎可以做任何你能想到的事情——与朋友和家人相聚、工作、学习、玩耍、购物、以及完全不符合我们今天对电脑或手机的看法的全新类别。”
所谓沉浸,电子游戏领域的领军学者之一,英国埃塞克斯大学(University of Essex)电脑游戏设计的高级讲师和荣誉教授巴特尔(Richard Bartle)在《设计虚拟世界》(Designing Virtual Worlds)中写道:“当玩家和角色融合成一个角色时,这便是沉浸感。“
元宇宙瞬间成了媒体的热门话题,有人将2021年称为元宇宙元年,越来越多的人认同这将是互联网的下一个风口。苹果CEO库克(Timothy D. Cook)在接受《时代周刊》采访时,傲娇地表示“我们不叫元宇宙,我们叫它‘增强现实’……这是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的叠加,而且不会分散你对现实世界和现实关系的注意力,因为它能加强彼此之间的关系和合作。”
会否科技发展太快,我们还没来得及思考,就被连拉带拽地拖进另一个宇宙中去?如果非要想象一下的话,前段时间引发全民热捧的捕捉萌宠的游戏可以视为元宇宙的初阶版预体验,在这个游戏中,虚拟和现实发生了重叠互动。有一天,不仅我们可以走进虚拟世界,虚拟的身份也可以在现实与我们真实地互动、交流、甚至一同工作、生活。
比起真实,我们更喜欢被满足
不过,尽管科技大佬们为我们画了一张美丽新世界的大饼,有人已经对元宇宙提出道德上的疑虑了。
悉尼大学应用哲学和公共伦理中心资深研究员斯宾塞(Edward H. Spence)非常关注在虚拟世界中的玩家及其虚拟身份的道德责任。随着虚拟和现实之间的壁垒被打破,在虚拟世界中的暴力事件,虽然并未带来现实中对玩家的肉身伤害,但却造成了对玩家情感和心理方面的伤害。他认为,这理应纳入道德和法律的考量之内。可以预见,元宇宙如果成真,人类的许多道德规范将会重写。
无论是虚拟现实还是增强现实,元宇宙在现阶段的设想中都是作为现实的附属品存在的。不过,即使现在,想象它会与现实同样现实,甚至比现实还要现实,一点都不困难。我们的老祖宗庄子的想象力已经早有“究竟是我梦见蝴蝶,还是我在蝴蝶梦中”的大哉问。通过科技手段,我们今天完全有可能创造一个个难辨真假的数字宇宙。更关键的是,这一个个数字宇宙将会按照我们自己的喜好搭建起来。
这有问题吗?问题是,如果虚拟现实甚至可以比现实更好地满足人们心理、情感甚至肉体的需要,我们是否还有动力过一个现实的生活?到最后,元宇宙是否将不再是对现实的虚拟、增强,而成了对现实的代替?
电影《头号玩家》就讲述了一个叫做“绿洲”的虚拟世界,在这个逼真的地方,人们逃避千疮百孔的现实。主人公在赢得游戏之后,规定每周二、周四停机,让玩家回到真实的人际关系中去。可这一结局并不符合影片的设定,影迷表示不买账:逃避现实的男主赢得了财富、权力和美女,赢了以后却鼓吹现实比虚拟世界更好?现实本来就不好,如果虚拟世界能给人带来快乐,一个人能否克制自己不日夜沉迷其中?
我们是否会将虚拟如同现实般接受?答案很可能是肯定的。想想朋友圈里的P图,聊天视频中的美颜,我们已经将它们当作就是真实的自己那样毫无违和地接受。事实上,比起是否真实,人们显然更在乎是否得到满足。如果元宇宙可以提供给我们更大的满足、快乐、成就感和幸福感,很难想象有什么力量让我们可以从虚拟抽身回到悲催的现实,接受一个正面临容貌焦虑、贫穷失败、夫妻失和、儿女不肖的失意人生。
新乌托邦还是地狱?
巴特尔谈到自己对元宇宙的期待时说:“在现实世界中,你是由掷骰子决定的。在虚拟世界中,你不必做你自己,你可以发现和创造真正的自己。”看来元宇宙将为人们的一切现实困境提供最为方便快捷的拯救途径,在那里,整个宇宙将都为了我们的需要而存在,我们也可以任意创造自己想要的人生。
但可惜的是,投入元宇宙提供的“绿洲”,得到全方位的满足,既是它的长处,也是其致命缺陷。中国科幻作家刘慈欣就强烈质疑元宇宙将会成为极具诱惑、高度致幻的“精神鸦片”。哲学家韩炳哲(Byung-Chul Han)觉察到数字革命之初已经具有“乌托邦性质”,元宇宙只是数字革命的自然结果,他将这种乌托邦称为“他者的消失”,让“实体间的交流越来越少”;人们陷入了自我满足成瘾的境况中,最终导致了一个“同质化的地狱”。
之所以这种自我全然的满足被称为“地狱”,是因为人的定义本身就包含他人对“我”的反对、抨击、阻挡与反抗,只有在人际关系的坐标中,我们才有可能认识自己,元宇宙却应许我们一个不存在自我否定的美好世界。
汉娜·阿伦特(Hannah Arendt)同样描述说,人生活的世界“犹如围桌而坐的人们之间的那张桌子……既让人们彼此相关,同时也区隔了他们”。这个桌子比喻将人定义为关系中的存在,在真实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中,我们彼此命运相连,同时又清楚地认定彼此之间的差异,肯定个体的独特性。
C·S路易斯(C.S Lewis)近乎预言般揭示出元宇宙的“地狱”性质。他笔下《梦幻巴士》中的“幽冥城”,是一座人造的虚拟之城:“你只需要‘想’一栋房子,就有房子”,每个人居住在藉着“想象”创造的房子里,彼此之间的距离却达数光年之远,以至于这里看上去像一座“鬼城”。路易斯说,这是由于他们的“争吵”,他们无法忍受邻居作为“他者”存在,因此越搬越远,结果就是每个人在自己创造的没有他人的世界中孤独的存在。接下来,路易斯道出问题的真正原因是:他们没有什么需要,看上去幽冥城的人可以藉着想象创造一切,从而满足自己的需要,但他们用以满足自我需要的并非品质最好的东西。
放在元宇宙的语境下,或许可以说,我们可以在虚拟世界解决容貌焦虑、得到身份认同、创造理想配偶、获得成就感、满足感、幸福感,但我们用以得到满足的东西其实是劣等的赝品。并且,人们没有适当的基础来发展真正的团体生活。
上述洞见提醒我们数字宇宙中的自我满足隐藏着巨大的风险,结果可能会逐渐稀释我们在共同的真实生活中与人建立关系的能力,因此我们就再也不像一个“人”,而像鬼魅一样在数字化的地狱中孤独生活。
元宇宙比世界更世界?
现实充满失望,数字宇宙也不让人省心。我们将往何处去?
韩炳哲建议我们投身于真实的关系中,去爱真实的人,接受所爱的人与我们的不同,甚至对我们的伤害。不过,这种爱的力量从何而来?如果我在元宇宙里心满意足,为何还要在现实中接受爱的伤害?用路易斯的话来说就是,“如果他们光凭想象就能够得着一切事物,他们为什么还要你所说的‘真实’东西呢?”
基督信仰从来没有将现实当作药方,相反,和元宇宙的拥趸们一样,圣经将现实世界看作被罪恶搅得一团糟的地方,我们不属于这个世界。使徒约翰告诫人们:“不要爱世界和世界上的事……这世界和其上的情欲都要过去。”这里所谓的世界并不仅指我们眼睛所见的环境,更指我们内在的生命本质,如约翰所言,世界的本质不在乎是物质的,还是数字的,而在于它是以满足“肉体的情欲,眼目的情欲,并今生的骄傲”作为终极目的。
如果以此为标准,元宇宙和现实之间形式上的差别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甚至可以说,如果元宇宙是为了全方位满足我们的欲望,我们在现实中无法满足的肉体情欲和眼目情欲,放到元宇宙中更容易实现;在现实中的骄傲自大,在元宇宙中将得到更彻底的放大,那么事实上,元宇宙就是比世界更世界的地方。
其实无需打造数字技术的元宇宙,基督徒早已生活在肉眼可见的现实之外和之上的另一个世界当中。当耶稣大声宣告“天国近了”,一个与现实迥异的世界就已经闯入人们的生活。人们不是被呼召来满足和放大自己的欲望,而是 “悔改,信福音”。耶稣所带来的灵性“宇宙”绝非现实世界的附属品,而是真正在本质上不同于这个世界。进入扎克伯格的元宇宙,你只需要一些穿戴设备;进入耶稣所带来的“宇宙”,我们只能通过欲望的扭转和彻底改变,必须“重生”。
在奥古斯丁(St.Augustine)眼中,基督徒是尘世之城的客旅,却是上帝之城的公民,他们既在现实世界生活,却又委身于那个不可见的上帝之城。这两个世界的差别不在于外在的形式,而在于它们被两种不同的爱支配。上帝之城的公民热爱上帝,而尘世之城的百姓热爱自己。
我们不必像刘慈欣那样将元宇宙看作洪水猛兽、万恶之源,相反,或许我们可以畅想,藉着简单的穿戴设备,基督徒们在元宇宙中聚会,牧师的虚拟身份讲解着耶稣以水变酒的神迹,身在各地的人们瞬间就可以来到虚拟的迦拿小镇,亲口品尝虚拟的水变成虚拟的酒,让技术帮助我们在理解圣经时更身临其境,在疫情肆虐的环境中让线上聚会更有代入感;跨越物质空间的阻隔,以灵里的相通彼此连接,更有创意地服侍新的世代。
然而在这一切之前,我们无法对扎克伯格的公司愿景照单全收,因为元宇宙不会改变人性的本质,却很可能放大人性的弱点,唯有对上帝上瘾的人才有可能抵御元宇宙的瘾癖。我们必须先注册进入上帝之城,委身耶稣的“宇宙“,才能做到既把每一个物质世界和虚拟世界都当作故土,同时又把无论物质世界还是虚拟世界都视为异地,既不属于这个世界,又同时保持改变这个世界的力量。
片尾曲:新心音乐《成为我异象》
版权声明:《境界》所有文章内容欢迎转载,但请注明出处,来自《境界》,并且不得对原始内容做任何修改,请尊重我们的劳动成果。投稿及奉献支持,请联系[email protected]。如有进一步合作需求,请给我们留言,谢谢
Leave A Rep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