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身”的父亲

“隐身”的父亲

导读:对于我们兄弟三个,父亲这个词更多意味着羞耻、痛苦和尴尬。我们无法感受他的亲近和肯定。他从未谈起对我们未来的规划,没有对我们的人生做出任何引导,在我们生命中的关键时刻,他既不发表意见也不承担责任。我们三兄弟走上了三条不同的道路,我们到处碰壁。

文|罗伯特·路易斯(Robert Lewis)

播音|LUKE

酗酒父亲的阴影

我可以用两张照片来描述我和我父亲的关系。第一张照片摄于我的婚礼上, 1971年12月28日,在我路易斯安那州的家乡,婚宴上两家的家人与我们进行了最后一轮的合影,然后我和沙拉就要去度蜜月了。这张照片有什么问题吗?每个人看起来都那么愉悦。你有没有发现这里面缺失了什么?我们的家人在那个冬日的下午都注意到了。

没错,我的父亲缺席了。在儿子的婚礼和前一晚的彩排晚宴上,父亲去哪儿了?父亲喝醉了酒,待在家里。举办婚礼的压力对他来说太大了。什么时候他感到压力,什么时候他就会依靠他的老朋友——酒精,来摆脱恐惧和责任,同时被摆脱的,还有他的自尊。

我想我大概10岁时,开始意识到父亲和他的婚姻都有很严重的问题。我记不得有多少次我和我的兄弟约翰、查理一起看着我们喝醉酒的父亲,在家中跌跌撞撞,听母亲高声数落着他的不是。每一次,我都感到自己心里面对父亲的某种情感正渐渐死去,这种感觉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说格外可怕。

圣诞节是一年中最令人难以忍受的节日。父亲整个假期都在喝酒。我记得母亲有一次想把全家聚集在一起,读一段有关圣诞节的故事。我们虽不是一个宗教传统很强的家庭,但母亲还是觉得我们应该为圣诞而庆祝。

正如在许多其他场合一样,父亲拒绝了母亲的提议,家里的气氛变得越来越紧张。然后父亲开始喝酒。最后的景象就是三个不知所措的孩子蜷缩在圣诞树旁,看着他们的父母扭打在一起。

有的时候,我们家中的尴尬事也会传到外面。记得我有一次去城里的五金店买钉子,父亲要用它来做一张桌子放在我们家的后院。店里的几个男人认得我的父亲,他们问我要钉子做什么。当我如实告诉他们之后,其中一个说:“汤玛斯·路易斯(我父亲)不懂怎么做桌子。”另一个人很快接着说:“但他一定对酒瓶了解不少。”他们都笑了。我气疯了。

我那种下意识要维护父亲的冲动要我为父亲挺身而出,对着这些人还击说:你们不能这样讲我的父亲!但不幸的是,他们有理由那样讲我的父亲。我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感到深深的受伤,然后退缩到自己的世界去。

父亲在我们生命中遗失了

到我十几岁时,父亲酗酒的问题更加严重了。我比我的弟兄们更经常地充当我们家的家庭调解员。我在父母中间来回奔走,努力让他们体谅对方。这对一个男孩子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最后,只能使我变成他们两人的敌人。

当一个15岁的男孩一旦有朋友来访,就要叮嘱他的父亲在房间里不要出来的时候,当他在周末来临前要把车钥匙藏起来,或找出那些威士忌酒瓶扔掉的时候,当他要调停父母的争吵,然后确保双方都不受伤的时候,你能了解他的心里有多难过吗?

最糟糕的还不是酒精本身,而是因为父亲对酒精的依赖而忽略了给予我们父爱。父亲在我们的生命中遗失了。我们无法感受他的内心、他的亲近、他的肯定。我们没有听到过他的教诲,没有看到过他对信仰的坚持,没有经历过他的带领,而这些都是一个父亲应该做的。但他把这些工夫都耽搁在酗酒上。

对于我们弟兄几个,父亲这个词更多地意味着羞耻、痛苦和尴尬。这种不和谐的状况简直让人不可忍受。

我们是一个中产阶级家庭。我承认父亲工作很辛苦,供应着家里物质生活所需用的一切。在我的童年我也的确有过一些美好的时光。但当我的父亲每天下班回到家,他对家庭的影响反而开始减弱。好像电影《隐身人》中那样,父亲这个人固然在这里,但同时他也从我们面前消失了,他变成了“隐身的父亲”。我们很少一起玩耍。事实上,我很难在记忆里搜索出一段我们曾一起投球或玩摔跤的时光。

我从没见过他为人有趣的一面。他从没告诉过我“我爱你”,我从没与他一同祷告或谈论信仰上的事。我不知道他有没有信仰。他内心的世界一直以来对我都是个谜。我们从没坐在一起聊过生命、女人、性、学校或将来的事。

对于我的将来,我的父亲没有给我作任何预备。我从没听他对我说:“我以你为荣”,从没听他谈论我未来的规划,或作为男性要担负的责任。他没有对我的人生做出任何导引。在我生命中的关键时刻,他很少发表意见。当我要决定是否接受一支大学美式足球队的奖学金时,他唯一的意见就是:“这是你自己该决定的事。”每件事都是我自己一个人的决定。

父亲的被动让我们对前途一片茫然,缺少父亲的引领实在是个让人心碎的经历。我们弟兄几个只能用我们可怜有限的资源,胡乱摸索着进入到我们的青春期和成年。

我们到处碰壁。

三个男孩走上三条道路

可以描述我和父亲之间关系的第二张照片,拍摄于1970年。当时我刚从大学回到家中,我的哥哥查理从服役的海军军队回到家,弟弟约翰则一直待在家里。不久我们就要再次离开家各奔前程了。所以妈妈决定让我们这些路易斯家的男人站在一起拍张合影。

你看,我们弟兄三个都肩并肩地站在我们家后院温暖明亮的阳光下,我们的父亲在哪里?他站在我们的后面,阴影几乎把他完全挡住了。

多么形象的一幅画面!在我们的一生中,父亲好像活在一层面纱下。他对于我们永远是个谜。难以捉摸、难以接触、难以从他身上汲取任何生活经验。事实上,多年后有人问我:“你的父亲在你的记忆中是什么样子的?”有几分钟我坐在那里,脑中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时我开始明白为什么对于父亲的回忆在任何意义上只是痛苦的。

在1970年阳光灿烂的那一天后,路易斯家的男孩子们走上了三条不同的人生道路。约翰最终跑到怀俄明州的群山中“寻找自己”。而我的哥哥查理,我们父母婚姻的失败以及他和父亲情感上的疏离动摇了他生命的根基。他不仅痛苦地与父亲决裂,更是与他自己的男性身份决裂。

几年后,他公开承认自己的同性恋身份,并成为当地同性恋团体的积极分子。他开始相信自己生来就是这个样子的,但因为我们家的成长环境,我很怀疑他这样的想法。无论如何,在他1988年死于艾滋病的时候,他仍然坚持自己这样的身份。

而我自己则通过在其他事情上取得成就来弥补从父亲那里所缺失的。我在体育和领导上才华出众,我还获得一笔美式足球奖学金可以进入阿肯色大学读书。

在求学那几年有两个人影响了我的生命。第一个人是我的高中美式足球教练,伽雷特(Ganett),他成为塑造我男性气质的指导。多年来他不断地给予我肯定和支持。他为我的成功欢呼。当他看到我的潜力,他会告诉我:“罗伯特,你是个作领袖的人才。给自己定个高目标,你会更棒的!我对你有信心!”

为了记念他对我如此深刻的影响,我用他的名字来命名我的第一个儿子。第二个进入到我的生命、永远地改变了我的人是主Jesus。在1968年我大学入学的那个春季,主进到我的生命中。一些朋友和一个本地的教会帮助我在圣经里扎根并进一步建造我和主的关系。打那以后,主在我的生命中所行的真是奇妙!

今天,很多成年人仍然受到他们儿时不正常的家庭环境的影响。但这些年来,我越来越看到主Jesus是如何从里到外地更新一个人的。我从祂那里获得我所需的力量和导引。在圣经中,我发现了男性的真正的榜样。

母亲摔断脖子之后

在我继续下去以前,我还想和你分享关于我父亲的另一个故事,这次是一个正面的故事。我刚才提到我在主Jesus里找到了平安、力量和拯救,我的父亲也经历到了同样的事。在我住在阿利桑那州塔克森地区的时候,在一个特别的晚上,我和一些朋友谈论祈祷在我们小组中的力量。

我们提出了这样的问题:“有哪一件事情你愿意交托上帝,却又认为是最不可能成就的?” 对我来说,答案再清楚不过:让我的父亲接受主Jesus作他个人的救主。他已经有好几次拒绝那样的呼召了。

但是,那个晚上,我们就祷告让父亲的生命中发生什么事情,可以使他看到自己灵魂的需要。就在当晚,在路易斯安那州的家中,父亲又喝醉了。他和我的母亲正对着彼此大喊大叫,他说他要开车离开家。这是他们一贯的吵架模式:大喊大叫然后离开。

但那之后发生的却和以往都不一样。母亲为了不让父亲醉酒驾车,抓住他的手臂,要把他留下来。父亲便用力挣脱她的拉扯,咆哮着走出家门。他不知道当他挣脱的时候,母亲绊倒了,头撞在一张大理石咖啡桌的桌边上,电话也被摔到地上,她的脖子摔断了。

她在那里独自躺了几个小时,直到一位接线生接通我们家的电话。妈妈告诉他发生的事情。之后急救车把她送进了医院。整整十个星期,她躺在那里,脊椎被牵引固定,一动都不能动。

父亲整夜都在外面,第二天一早直接去工作。他的朋友们找到他,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你可以想象他心中强烈的自责!父亲当场心脏病发作。又一辆急救车开向医院,但这次躺在里面的是我的父亲。

我在第二天听到发生的这一切,便立即搭飞机赶回家中。当我走进父亲病房的时候,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父亲因服了药神志恍惚,开始并没有认出我来,还以为我是医生。

我问他感觉怎样。他只是说:“我干了件可怕的事。”他用了几分钟回忆了过去24小时发生的事情。突然,他开始说起他的三个儿子,谈到他们每个人在做些什么。当他谈到我的时候,他说我是多么好的一个儿子,他夸大地说我在塔克森一间“很大的教会”作牧者。我真不敢相信我听到的。

还有一种东西叫“饶恕”

在那么多年的沉默之后,我终于从他那里听到了我一直以来所期望着的爱和肯定的话语。他不知道他正在对着我讲话,但我意识到这是上帝所安排的,他让我在这一特别的时刻接受父亲的祝福。我们继续谈下去的时候,父亲开始意识到我是谁了。他眼含热泪,承认说:“我做了件可怕的事,我一定要下地狱了。”

在我面前的这个男人远离上帝那么多年,现在他终于看到了自己需要上帝!我想都没想就回答他说:“爸,最后有审判没错,但在主里面还有一种东西叫饶恕。”

整整一个小时,我和我的父亲分享圣经,并告诉他如何才能得到上帝的饶恕。汤玛斯·路易斯终于在70岁时找到了他的救主。就在我们祈求祷告的第二天,不可能的事就这样成就了。

我的父母仍需要很多工作来缓和他们之间的矛盾。朋友、甚至亲戚都劝我的母亲和他离婚,他们说:“你怎么还能和一个酗酒成性、让你摔断脖子的人继续在一起生活?”我是唯一一个劝她给他们的婚姻最后一次机会的人,因为我在父亲身上看到了一线希望。

父亲离开家一年,承诺要重新做人。他终于肯为这个家担负责任了。他戒了酒,接受专家咨询,努力要赢回母亲的信任。最后,他回家了。如果我说那之后一切都万事大吉了,我就是在说谎。事实上,改掉恶劣的生活习惯需要时间。但我的父亲和母亲一起努力,终于在他们那么多年的战争之后获得了一段平静的时光。

在我作过的很多咨询中,我知道“隐身的父亲”对儿子的成长有着致命的影响。这些父亲虽然对儿子寄予厚望,但他们整天忙忙碌碌、来去匆匆。他们的故事和环境可能不同,但对儿子的影响却是相同的:那就是扭曲的男性身份,以及悲惨的结局。

我的生命见证了即便一个男人在父亲角色缺失的环境中长大,信仰仍然可以重建他的男性身份。作为一名父亲和专业辅导者,我最大的愿望是我的儿子不应再经历我所经历过的事情。每个儿子都应有一个全心全意投注爱、肯定和祝福的父亲。

每个儿子都需要他的父亲赋予他异象和方向,以及以下这些问题的肯定答案:男人是什么?男人的责任是什么?男人应该相信什么?男人应该如何举止?男人应该有什么样的成就?拥有高大强壮的体格,还是做赛场上的灌蓝高手?具有粗犷豪放的性格,抽烟喝酒满口脏话,还是追逐女生的高手,却只希望征服不付出承诺?他要有一个精明的头脑,不顾一切地排挤别人,还是尽力做好自己的事,却从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在男孩的一生中,这些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本文摘编自《像骑士一样学习爱,学习战斗》,罗伯特·路易斯Robert Lewis,西藏人民出版社2008年出版,《境界》转载时有删改,大小标题均为《境界》编者所加)

片尾曲: 赞美之泉《爸爸妈妈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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