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代末,大凉山彝族地区开始成为“金三角”毒品的重要通道,有些村子几乎全村人参与吸毒或贩毒。十六岁的我第一次吸毒,以为这是身份的象征。在地狱边缘,上帝用神迹挽救我的生命,我却转头掉进赌博里,在非洲输掉了回家的机票,回国后又在酗酒中自暴自弃。
《境界》独立出品【国际禁毒日特稿】
口述丨阿卓 采访丨永兴
播音丨喜乐超 后期丨喜乐之子
十六岁,我成了毒品的奴隶
我的职业是一名摄影师,以前我是专职“奴隶”——毒品的奴隶、赌博的奴隶、酒精的奴隶。
我在四川西昌大凉山的彝族地区长大,那里是四川少有的日照多的地方。模糊记得3岁左右,有人给我们家送来一本圣经,虽然读不懂,但冥冥之中感觉很敬畏这本书。
后来因为父母工作的关系,我来到山东读书。高中的假期,16岁的我又一次回到家乡。看到很多有钱人都在尝试一种很时髦的东西,我也好奇跟着吸了一口那种白色的粉末,没想到回家后就开始呕吐。后来才知道,那晚吸的就是海洛因。这是我第一次吸食毒品。虽然感觉并不舒服,但我很快就发现这好像是一种身份的象征——这种感觉比毒品更令人上瘾。
据学者研究,1980年代末,凉山彝族自治州开始成为“金三角”毒品贩运的一个重要通道、中转地和集散地。这条著名的毒品运输线,从缅甸进入中国云南,途径保山、昆明,进入西昌,到达成都中转。1990年代,吸食海洛因在大凉山开始流行,当地人管它叫作“药”。有的村子几乎全村人都参与吸毒或贩毒,当地80%的人都吸过毒。
获奖的社会科学专著《我的凉山兄弟》一书中提到,“年轻人很快就接纳了海洛因。这个新鲜玩意对他们而言,就像历史上的鸦片一样是种时髦奢侈品……是个具有经济利益、阶级地位,以及时尚意义的物质。诺苏俗谚‘鸦片是黑彝和土司的糖’,在一九九〇年代时常被贪玩的年轻人挂在嘴边。海洛因迅速成为年轻人之间展现时尚与社经能力的指标,享受流行的海洛因象征购买力,而购买力的高低则反映出在都市里生存本领的能耐。”
因此年轻人对此趋之若鹜,不少人做起以贩养吸的勾当,贩毒也成了快速致富的捷径。在这种大环境下,很快我就有了第二次吸食毒品的经历。两到四次后,就会上瘾。毒品像一个有权势的黑暗骑士,开始随意支配我的生命。
高中毕业后,我去河北邢台当兵,做师部的公务员。这两年生活相对安稳,好像被保护了起来。而曾经我的几个吸毒的好友,有吸食过量一命呜呼的,有进警察局的,基本没有第三条出路。
退伍后,我的毒瘾越来越大,越陷越深!即使理智上想戒掉,可实在太难了。为了寻求更大的刺激,剂量也一次比一次大。后来直接吸已经不管用了,开始动脉注射。在迷幻的感觉里,好像瞬间拥有了一切。
地狱门口的神迹
住在大凉山的时候,一位老姐妹经常来我家为我祷告。但我不时地质问神,“我都相信你了,为什么你还让我这么痛苦?”那时的我根本没有依靠神,幻想着祂可以一下子把我的毒瘾拿走,我就解决捆绑了。可事实上,上帝并没有这样做,而当时的我可以说还没有真正得到救恩。
妈妈一直很担心我,每隔几天,就叫警察把我带去戒毒所。可是反反复复之后,我已经完全麻木了。有几次妈妈委托警察看着我,因为怕我跑掉,就把我关在铁笼子里,这样一个星期之久。毒瘾上来的时候,实在无法忍受,全身发抖,好像无数只蚂蚁在骨头里咬你,整个人都快疯掉。我就趁着警察吃饭的时候,偷着从三楼跳了下去,还好地上是施工的建筑材料,没有受伤。我拼命跑,可很快就被警察追上,他们开始轮番打我,还叫着说“让你跑,我替你妈来教训你,让你还吸毒”。
我脑海中记得很荒唐的一幕:我坐在沙发上,在我面前放着两样东西——一边是圣经,一边是海洛因。我知道圣经里有长久的平安,但却因为读圣经并不能使我暂时脱离痛苦,就宁愿去选择手中的毒品。我以为圣经做不到的,毒品却能。想想,这是多么可笑和荒唐。许多人其实也是一边是圣经,一边放着他们更想要的其他东西。
有一次,可能是吸食过量,我睡了过去。我感觉自己“死”了,在极度黑暗中一直往下掉,什么也抓不住。我想这可能就是“阴间”吧!我只能用呻吟颤抖的声音喊“耶稣救我”——那一刻我感觉耶稣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拼命向耶稣祷告,之后就醒了。我跪在地上,喊着“哈利路亚,哈利路亚”!妈妈也抱着我喊“哈利路亚”!地狱是多么真实,没有光,没有任何希望。我知道这是圣灵的工作,地狱是可怕的,我不想去那里!我不想死!
不过,从地狱门口走一圈回来,我的戒毒故事却还没有结束。第二天我不思悔改,一如既往去毒品中寻找刺激。之后发生了奇怪的事,我的嘴忽然歪了,腰也跟着开始扭曲,全身僵硬。妈妈赶紧把我送到武警医院,医生见多了吸毒的人,知道这是毒品过量的副作用。
我的眼睛只能往上看,身体开始痉挛,心里断定这次肯定没希望了。我妈赶紧跪下来为我祷告,我自己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心里默默向神呼求:“上帝啊,接纳我的灵魂吧,我的身体已经不行了!”医生后来同意死马当活马医,勉强打了一针镇定剂,可我的身体僵硬得连针都扎不进去。妈妈不停地为我祷告,直到我的身体终于软了下来,打了一针镇定剂,人就睡过去了。
醒来后,我感到心里被爱充满,很喜乐。当夜检查身体,各项指标都正常,医生都不相信是真的。那一次神迹,让我又一次感受到了上帝的爱。
赌博让我花光了买机票的钱
即使上帝这样恩待我,我还是没能走出浑浑噩噩的日子。后来我在温州找到一份摄影师的工作。虽然这时候不吸毒了,心里面却还是常常空虚,没有满足感,经常喝得烂醉,女朋友也几天换一个。
好几年里,我的生活并没有因为毒瘾消失而更加追求上帝,反而掉进了另一个罪的网罗无法自拔。好像一个赶出污鬼的空房间,因为没有请耶稣住进来,结果招来更多污秽。圣经说,“因为你们的仇敌魔鬼,如同吼叫的狮子,遍地游行,寻找可吞吃的人”,我一次又一次成为狮子的盘中餐。
在这期间,我特别希望去国外走一走,开拓眼界。我向上帝祷告,“如果你真爱我,让我出去看看”。没想到三个月后,我这样“蛮不讲理”的祷告上帝也垂听了,老板真的告诉我有一个机会可以去非洲的乌干达,虽然地处非洲,但好歹也算走出国门了。
乌干达首都坎帕拉的夜晚,基本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可言。唯一的消遣就是去赌博,那样我才感觉生活有点意思。坎帕拉有一位华人王牧师,经常邀请我周日去教会,我也答应了。于是周日我去教会,平时就去赌钱。几个月下来,赚的钱都赌光了。远在非洲,连一千美金的回国机票都买不起。
有一次王牧师来找我,说“我有感动要帮助你”,接着我们就开始查经,具体查什么已经忘记了,只记得后来王牧师说要给我一千美金帮助我。这下可以买机票回国了。可一转眼我就有了主意,如果拿着这一千美金去博几把,说不定能赚回一千美金,还给王牧师,如果运气好,还可以多赚一点钱带回国。
结局可想而知,带着侥幸心理的赌徒总会输得精光。我很自责,不知怎么向王牧师交待。没想到过了几天王牧师又来看我,压根没有谈钱的事。我们开始读《马太福音》,然后他又有感动,再次拿出一千美金递给我——我知道那是他一个月的工资!我拿着这一千美金,不敢再去赌场了,买了张机票,从乌干达飞回中国。
回国后,我想找一个安稳的地方长期生活,不想再这样漂泊了。更重要的是,我也真真切切地祷告,希望可以找到长久敬拜神的地方。意想不到的是,没多久,我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有一份在江苏宜兴的摄影师工作,而给我打来电话的人,就是之后我去参加的那个教会的传道人。
第一天到宜兴,我就被带到影楼的三楼,现场气氛非常开心,原来他们正在敬拜!神又一次听了我的祷告,那一瞬间,我泪流不止。神是这么信实!之后我稳定在当地一间教会聚会和服侍,也开始上一些神学课程。
另一个恩典是,我在这里遇到了我的妻子。结婚前,我就和妻子坦诚交流,把自己过往的经历对她和盘托出。妻子听了之后依然接纳我,妻子受洗后,我们结婚了,现在也有了自己的孩子。生活安稳下来之后,慢慢体会到“活着就是恩典”这句话的含义。
走出对自我的上瘾
人真是不要低估自己的忘恩。即使有了正常的教会生活,开头的好几年时间,我都在做传销,后来又开始酗酒,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对我说,“神怎么会要你?你开始吸毒,后来赌博,现在酗酒,神不会再要你的”!听到这样的声音,我内心极其悲伤,我知道这是来自撒但的声音,想要我远离神。而每日的酗酒,也让教会的弟兄姊妹开始对我失望。大家不希望我一直陷在罪中出不来,反复劝诫却无效。最终教会执行纪律,不让我去参加聚会了。
让人失望是非常痛苦的,就像经历旷野。在旷野独自面对神,只有把自己所有的一切敞开,砸碎一切的偶像。离开教会后的孤独,让我想到约伯和约瑟在生命谷底的经历。因着神的怜悯,当我离开教会的一段时间后,神开始医治我和教会弟兄姐妹各自受伤的心,让彼此重新可以接纳。借着这样的困境,我对神的认识和信心也在慢慢提升。
上帝逐渐让我明白,毒瘾、赌博、酗酒和很多其他让你成瘾无法自拔的事物一样,都会彻底毁灭一个人。有时候在懊悔之中,我想通过刻苦己身让别人高看我,这种内心燃起的骄傲会慢慢吞噬掉我,甚至连我自己都忘记和怀疑最初的想法。我想要有正常体面的生活,可是想靠自己与撒但争战得胜哪有那么容易?每次都是几个回合就向“瘾”缴械投降,“瘾”成了我一心要征服,却永远无法战胜的敌人!
终于有一天,我发现我其实是对自己上瘾:一个无法被社会接受和认可的罪人,想通过自己的力量被周围的人接纳和认可,最终却总是因此陷入各种瘾癖中无法自救。我不要继续从外面寻找人的认可和接纳,我要让耶稣成为我一切的满足!挣扎了一年多,我向教会的弟兄姐妹认罪,也向神悔改。教会重新接纳我回来。
回看自己的经历,每一次被“瘾”打败,上帝都派了祂的天使们出现在我周围,敲打我,警告我。从一个16岁的吸毒少年,到今天已经38岁在教会服事的弟兄,将近二十二年的时间满了上帝的恩典。我用自己的经历能够负责任的证明一点:上帝爱罪人!祂没有放弃我!
正如奥古斯丁所说的:上帝造人时,在人的灵魂里留下一个像上帝形状一样的破洞,因此只有当人找到上帝时,才能弥补心灵的空缺。如果《境界》的读者中,有人还在吸毒中无法自拔,我深知您的处境艰难,您也想从毒品中走出来,如果愿意可以通过《境界》与我联系。我愿意效法曾经帮助过我的牧者和弟兄姊妹的样式,对待有需要的弟兄。
片尾曲:《沙漠中的赞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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