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徒父亲希望我继承他独创的“风水命理学”。我从灵魂深处渴求认识的更高存在,原来根本不是佛和菩萨。我坐在教堂长凳上哭得稀里哗啦,像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父亲。老爸却恳求:“牧师啊,求你把我的儿子还给我!”放弃耶稣?“老爸,对不起,我做不到。”
《境界》独立出品【这世代·80后】
文 l 大胃
播音丨琦琼
坐在地铁上,好几次差点因为手里在读的这本书坐过站。书名是《寻求安拉,觅得耶稣》,作者纳比·库雷希(Nabeel Qureshi)是一位美国医学博士,来自典型的穆斯林家庭。书中库雷希走向耶稣的一幕幕,让我大脑大面积过电,泛起好一阵头晕目眩,仿佛穿越到自己刚信主的那些年。
我和纳比有很多相似之处:我们都是 80 后,都是 2005 年信主的,都上过医学院,都爱说冷笑话。当然,除了他是学霸中的战斗机令我望尘莫及以外,我感觉自己和他是同一类人。他5岁就能用阿拉伯语背诵七章《古兰经》,来自虔诚佛教家庭的我,从小就能把《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倒背如流。
念几声“南无阿弥陀佛”便好了?
当纳比的好友大卫·伍德(David Wood)问他,是否愿意认识真神的时候,纳比说:“没有什么比上帝更重要。”上帝在他的生命中不是一个偶尔去清真寺诵读祷词时提到的名字,也不是遇到什么危险急难束手无策之时才想起的神明。上帝就是他的全部,当然,在他认识耶稣之前,他相信这位上帝就是安拉。
2005 年夏天,经历了考研落榜和被女友抛弃的双重打击,我处在人生的最低谷。很长时间,我就如行尸走肉一般。我记得最清楚的一个片段,就是躺在宿舍的床上,用毫无生气的眼神盯着天花板,咽下一口又一口苦堇般的口水。
当时,我是佛教徒,或者更恰当的说法是,在佛教徒家庭长大。父母起初跟许多老百姓一样,初一十五摆几盆水果拜土地神、元天上帝、观世音菩萨、佛祖释迦牟尼或其他各种举头三尺有的神明。后来,父亲接触风水命理学和佛学,并把两者结合起来创立了自成一家的“风水命理学”,自然也希望儿子继承“非物质文化遗产”。
结果,我从小就念过许多佛经,懂得吟唱大悲咒,还把《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倒背如流。初三那年,母亲带我去寺庙向一位得道高僧叩头拜师,于是我莫名其妙就有了个法号“慧达”。虽说参与了这么多“宗教行为”,我依然是一个愚妄无知、自私自利、以罪为乐、灵性死亡的人。这个宗教并没有能力带给我生命的蜕变。
父亲从小教导我,无论遇到什么事,念几声“南无阿弥陀佛”便好了。2005 年的上半年毕业之际,考研没考上、工作没找到的我,落魄得不想见任何人。我不停地念“南无阿弥陀佛”,常常念、时时念。当时母亲还给了我一个念佛机,一打开就不停地重复播放同一个调调的“南无阿弥陀佛”。我一天到晚地放,一天到晚地念。只可惜,什么也没有发生。
返校后,最害怕被问起毕业后去哪儿。我尽量选择深居简出,打饭都让别人代劳。面对人生第一次重大挫折,我不停地思考自己缺乏的是什么。把“南无阿弥陀佛”念得舌头打结、扁桃体肿大也不见得有一点儿用处,于是我转向了各类哲学、心理学,还有各种励志书籍。我盼望在其中或许能找到我所需要的、能使我人生完满的东西。
慢慢地,我意识到了自己缺乏的是“智慧”;而且,说不上来为什么,但我深信这种“智慧”与智商无关、与随机应变的才能无关、与化腐朽为神奇的创造力无关、与象牙塔里的学术无关、也与岁月的历练无关。假如这种“智慧”能使我的生命蜕变和完全,则必须是属天的、超然的。
佛教里面是没有“祷告”这个概念的,与之相对接近的念佛诵经,一般来讲仪式和内容都是事先规定好的,而且只是你表达对佛菩萨的诚信皈依。你可以向佛菩萨祈求,但你和佛菩萨之间是没有“个人”关系的。有一次,在自家里的小佛堂,我对着一尊观音菩萨像五体投地,完全忽略父母教我执行的“既定程序”,而单单把自己的感受和需求全然倾诉。这反倒让我更释然。
回想起来,那应该是我第一次真正的属灵经历。我从灵魂深处开始想要去渴求认识这位“更高的存在”。当然了,当时我以为就是佛菩萨。我慢慢认识到,假设这个“更高的存在”真实存在,那么祂在我生命中的地位,必定远远不止是“我拜一拜你,你就保佑我心想事成”这么简单。当时我就已经明白,信仰是必须“尽心尽性尽意”投入的。
我在教堂的长凳上哭得稀里哗啦
Moses 是我大学的舍友,毕业前夕,有过几次和他漫无边际地探讨宗教和信仰的问题。当时他是以初信的基督徒身份,而我则是以佛教徒的身份。虽然没能谈出个所以然,但不知怎的特别享受这种讨论。最后,他对我说:“这样吧,要不一起来教堂看看?”
于是,2005 年 6 月的一个周日,我第一次进到教堂。我甚至都忘了那一次牧师讲了什么、诗班唱了什么,只记得自己坐在礼拜堂的长凳上,一发不可收拾地哭得稀里哗啦。那种感觉,是迷路的孩子终于回到父亲的怀抱。
当我第一次听到福音,明白了主耶稣是谁,以及祂在十架上为我做了什么、空坟墓又是什么意思以后,我发现终于找到了让我可以尽心尽性尽意去跟随的“更高的存在”,而且,与一切人手所造的偶像相比,祂是那么真实。我终于找到了使我的生命完满和蜕变的“智慧”,而且,与一切的俗世智慧相比,这种“智慧”又是那么的不同。借用C. S.路易斯的一句话,“我笃信基督信仰,正如我笃信旭日已升起:不仅是因为我亲眼看见了它,更是因为我看见了它所照亮的一切。”
我认同纳比的第二个方面,就是我们都明白信仰是超越理性的,但又十分坚信信仰是可以理解的。
在书中,纳比不仅显示了他对伊斯兰教、可兰经和圣训的熟稔,还展现出了他用科学的历史研究方法考证这一切时的公正和客观。他详细记录了自己如何一步一步检验同时宣称是绝对真理的两个宗教、最终找到答案的过程。他的信心不是建立在对权威的“盲从”之上,不是建立在主观、飘忽的宗教体验之上,而是建立在事实和真理之上。
信主之后,我希望去更多理解这个崭新的信仰,就去参加了 Jason 带的团契学习圣经。 Jason 用简单的英语把经文的意思解释清楚,很少自己高谈阔论,而是帮助我们理解神的话语。随后的几年间,团契的地点辗转了好多个地方,参加团契的人也换了一批又一批,但 Jason 逐章逐节严谨仔细的查经方法一直没有变。这帮助我理解从圣经得来的属灵真理,并敦促和监督我把所学的行出来。
因此,我特别渴望参加团契,每个星期都是周一开始盼周末。不管地点有多远,需要公交车转地铁,再转公交车再徒步穿越半小时,我都披荆斩棘每周必到。正是因为规律稳定的查经,持续获得纯正的教导,我的灵命才得以稳健地成长。
通过Jason“按着正意分解真理的道”,慢慢地,我的信心就不再是建立在各种“想当然”之上了;而是建立在神的话语之上。而随着神的话语内化到了我的生命里面,属灵的果子便一一结出,使我看到自己从前不敢想象的生命蜕变。
牧师啊,求你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和纳比的经历一样,我信主后也受到家人强烈的反对。
在大卫问他,“上帝和家人哪个更重要”时,纳比沉默了一会后回答,“上帝”。读到这,我的泪点又被击中。虽说佛教比伊斯兰教温和多了,但信主后我却也必须面对来自家人,尤其父亲的极大阻力。
前面提到,我父亲创立了令普通老百姓不明觉厉的“风水命理学”,后来又为此建立了一个网络论坛。他在上面一边发帖分享他的理论,一边通过算命帮网友解答各种疑问,并“随缘收费”。除了普通网友以外,很多做生意的大老板纷纷来找他算命看风水。
因此,信主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敢告诉父亲我信主的消息。有几次他来看我,在我的卧室和他面对面坐着谈话,我都害怕他抬头看到我贴在窗台上檐的十字架。每次回家,我也是到了家就先进到自己房间,把圣经锁好才出来。
毕业后第二年,我把考上研究生的好消息告诉他,但信主这件更大更美的好消息,我却依然不敢告诉他。研究生第二年的秋天,父亲来广州,住在朋友家里。经过先前许多的祷告和咨询,这一次,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向他坦白自己信主这一事实。所以见面的前一天,我禁食祷告,反复求主保守次日的见面,并求主的旨意成就。
第二天一下夜班,我直奔父亲的住处。秋高气爽,我却一直汗出如浆,脑子闪过无数种可能的结局。他会怎么样?我会怎么样?我们会怎么样?
“老爸,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说的。你听了以后请不要生气。”他坐在我的对面不到半米距离,我的声音小得只有我们俩才能听到。“我……信基督了。”一阵长时间的沉默。随后,他炸开了。脸上的肌肉扭曲、抽搐、咆哮、咒骂,除了脏话以外所有能用的词汇都用上了。我上前去抱着他,他挣脱我,继续咒骂。我低头听着,心里焦急地默祷,尝试不去记得他都说了些什么。不知道过了多久以后,由于时间太晚我不得不离开,他送我到电梯,口中却没有停止对我的咒骂。
这就是我第一次向父亲坦白自己信主的情形。之后和父亲还有过几次沟通,结果都是言语暴力以及“把抚养你长大成人花费的 500 万还给我,否则把你的腿打断”等恐吓威胁。
第二次见面,Jason 和 Moses 弟兄陪我一起去。父亲恳求Jason说:“牧师啊,请不要破坏中国人的家庭和谐,求你把我的儿子还给我……”我知道父亲是爱我的,所以,当他知道我“背叛”他以后,这种“爱”就变成了更剧烈、更炙热的“恨”。
不见面的时候,我们沟通的方式转为通过电子邮件。他频繁给我写信,“圣经是子虚乌有的杜撰”、“基督教是反人类的邪教”等等。我当时灵命尚浅,常凭着血气回敬他。甚至尝试过在邮箱中设置每天发一章圣经给他,故意气他。
一段时间后,我发现所有努力都是徒劳的,便放弃任何主动的沟通,但他依然不时地写信给我,骂我、骂基督。我在邮箱中专门为了他建了一个活页夹“饶恕70×7”。几年下来,里面已经躺了好几百封邮件。这些邮件除了攻击基督教的恶毒谩骂以外,每次他都重申对我的两点要求:第一,退出基督教;第二,在他面前下跪叩头认错,接受杨氏风水命理学,拜佛拜祖先。如果我必须响应,我想每次我都会毫不含糊地重申我的立场:对不起,我做不到。
那段时间,每到过节必须回家的时候,我就特别局促不安,不停地祷告也让弟兄姊妹为我祷告。每次他逼问我问能否做到那两点,我说做不到的时候,肢体暴力我没少受,包括掌掴、推搡、扭脖子等等。他对我的恨,到了我把未婚妻Amy 的照片寄回去,他就直接烧掉的程度。我和 Amy 的婚礼,他们完全拒绝出席。
我会一直为这一天的到来祷告
我的母亲在这个过程中是什么角色?首先,作为母亲,她一样爱我,只可惜她的爱同样是建立在虚妄之上。每天花几个小时念佛的她,总是告诉我佛教是世上最终极的真理,并认为我现在虽然信基督,但最终还是会回到佛教来。她对我的态度,主要是“惋惜痛心”,觉得我是迷途小羔羊,希望我早点回头是岸。
在我和父亲之间,她总是努力维持和平,只是常常无功而返,因为在我家,父亲是绝对的强势。我和 Amy 的婚礼,母亲是十分想参加的,因为父亲的严厉禁止,她才作罢。这一点至今依然是她的遗憾。
我想说,这个过程我一点也不好受。主知道我受过多少委屈,受过多少言语上的诅咒和肢体上的暴力。但是,在主的美意中,有了这些经历,主耶稣在《马太福音》 10 章 34-39 节的这段话顿时鲜活了起来:“你们不要想我来是叫地上太平;我来并不是叫地上太平,乃是叫地上动刀兵。因为我来是叫人与父亲生疏,女儿与母亲生疏,媳妇与婆婆生疏。人的仇敌就是自己家里的人。爱父母过于爱我的,不配作我的门徒;爱儿女过于爱我的,不配作我的门徒;不背着他的十字架跟从我的,也不配作我的门徒。得着生命的,将要失丧生命;为我失丧生命的,将要得着生命。”
靠着主的恩典经历了逼迫,反而更加坚定跟随祂,这让我充满喜乐。在这个过程中,经历着主的同在和保守,与主的关系也更亲密。我更是看到自己生命中的许多杂质,藉此得以去除。当然,与身为穆斯林的纳比 所面对的逼迫相比,我的经历实在算不得什么。
和父亲的“热战”“冷战”持续了好几年,直到去年年初情况突然有了好转。只可惜这个转机是父亲突然犯病:脑中风了。病床前,他整个人都变得异常温柔。他不停地从脑海里调出各种回忆:我出生的时候、上小学的时候、上中学的时候、上大学的时候。他反复告诉我,我是他的骄傲。虽然他们还是沉溺在偶像崇拜的虚妄中,但至少言语和肢体的暴力已经没有了。这是这么多年来家中第一次出现温馨的画面。
我也认罪,我爱父亲不够,尤其是为他祷告不够,对母亲也是一样。但愿有一天,主能开启他们的心眼,使他们能够接受主耶稣作为救主,好让我们将来在永恒的天国里能够团聚,一同敬拜主。我不知道这一天会不会到来,但我会一直为这一天的到来祷告。
(文中提到的书,中译本《在清真寺寻找,十字架下寻见》Seeking Allah,Finding Jesus,Nabeel Qureshi,2017年3月台北 究竟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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