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的遭遇、环境的无望、教会的逃避,这些统统成为这世代“牧师的最后诱惑”,诱使我们的心在神面前更加刚硬。只提供娱乐的信仰没有能力面对苦难和灵魂的黑夜。本质上,我们更想知道上帝会容忍什么,而不是祂想要什么。我们贬低了神圣的东西,我们必须悔改。
《境界》独立出品【影评】
文 | 橡溪
播音 | 小馨
“我父亲以前在弗吉尼亚军事学院任教,我鼓励我的儿子参军,这是我们家的传统。”身为军牧的托勒鼓励儿子去伊拉克参战,妻子反对。六个月后,儿子死在伊拉克。这场没有正当理由的战争,使一个家庭分崩离析。妻子离开家,托勒离开军队,深陷内疚之中。
杰弗斯牧师帮助托勒在一间教会谋得一个牧职。这间教会是有着250年悠久历史的第一归正会(First Reformed)。但在主日,来教堂的游客比教会信徒还多。镇上大部分人都去了杰弗斯的巨型教会——丰盛生命(Abundant Life)教会,因此杰弗斯牧师笑称第一归正会是“游客教堂”,因为出售纪念品的收入比信徒的奉献还多。这个残忍的玩笑让托勒感到刺痛,但他无力改变现状,只能像面对自己的胃痛一样,静静忍受着。
电影《First Reformed》(台版译名为《牧师的最后诱惑》)的故事就这样展开了。
你是否对这个世界绝望了?
这部由著名编剧保罗·施拉德(Paul Schrader)导演的电影,于2018年6月22日在北美上映。该片曾入围 2017威尼斯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电影。在成为美国最著名的电影制作人和电影理论家之前,他曾在加尔文学院获得学士学位。在大急流城长大的他,从小就参加教会聚会。
无论是作为马丁·斯科塞斯最具代表性的电影《出租车司机》、《愤怒的公牛》、《基督的最后诱惑》的编剧,还是他自己执导的电影《美国舞男》,施拉德凭借对世俗时代心灵状况的敏锐观察,几十年来在美国电影界占据重要的地位。
在《牧师的最后诱惑》中,影片开始不久,观众就已经预感到:儿子战死、家庭破碎、教会荒凉,一场痛苦的风暴正在男主角托勒心中酝酿着。白天,托勒看上去很平静,到了晚上,他不得不将自己的挣扎向日记倾诉。自从妻儿离开他之后,他一直生活在绝望中,绝望中的思绪成为他日记最主要也最私密的内容。为此他决定在日记内容被披露之前,烧掉它。信仰的失丧可能是托勒的沉重负担,生活危机之外,他正在面对一场灵性危机。
他所牧养的第一归正会建堂250周年即将到来,教会正计划举行一场大型庆典,届时所有当地政要都会出席。托勒则是确保一切顺利进行的关键人物。恰在此时,玛丽走进他的教堂和生活,使整个事情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怀孕不久的玛丽向托勒求助,她的丈夫麦克因为争取环保的行动受挫而陷入绝望。麦克认为人类对环境已经造成不能逆转的破坏。他对托勒牧师说:“2050年,东海岸海平面将上升两英尺,世界上的低洼地带都会被淹没,孟加拉国将减少20%的土地,干旱将导致非洲中部粮食减产50%,西部的水库将干涸,气候将改变难民分布、流行病……坏时代即将开始,社会结构承受不起多样化的危机,不明的疾病、无秩序、戒严、临界点,这不是遥不可及的未来,而在你的生命中就能看到,我的孩子将经历这些。”因此他反对妻子生下孩子。
这种焦虑加重了麦克的抑郁。身为牧师,托勒希望麦克要有盼望,并珍惜自己和胎儿的生命。但托勒的劝告没能挽救绝望的麦克,悲剧很快就发生,麦克自杀了。为麦克处理丧事和遗物的托勒看到那些有关全球变暖和污染的信息,以及政界、商界与教会的勾结之后,自己也渐渐陷入绝望之中。个人、家庭、教会、社会、环境等等各方面的打击接踵而来,托勒发出了质疑:上帝在哪里呢?
绝望和盼望的张力是《牧师的最后诱惑》的焦点。由于个人的苦难、人类环境的苦难,托勒已经倾向于绝望,他本来把盼望寄托在教会上,而教会本身的黑暗以及对环境问题的冷漠,使托勒彻底失去了盼望。在影片中,托勒灵魂的黑暗不断加深。导演施拉德在影片放映会上问道:面对苦难的世界,你是否对这个世界绝望了?
教会成为以人为中心的娱乐场?
渐渐地,托勒发现并非自己一人在受苦,这个世界到处充溢着各式各样的苦难。但令他疑惑的是,为何丰盛生命教会似乎对苦难的话题避而不谈?更让人不解的是,丰盛生命教会的最大赞助者竟是该州最大的工业污染企业之一。当托勒向丰盛教会的杰弗斯牧师提出他的疑惑时,杰弗斯说:“我们是拥有科学的人类,我们会解决问题。”
杰弗斯牧师的丰盛生命教会是以成功为导向的教会(prosperity-oriented),传讲成功的福音。华丽的教堂外观上醒目地镂刻着《约翰福音》10章10节:“我来了,是要叫羊得生命,并且得的更丰盛。”多功能服务的餐厅上写着《使徒行传》2章42-47节的内容,经文讲的是初期教会信徒聚在一起专心祈祷、凡物公用的场景。
导演颇有讽刺意味的向我们展示这些画面,似乎暗示着人们的信仰实践已经名不符实,这也是托勒牧师的纠结所在。托勒不断地问上帝,祂是否会原谅人类所做的一切。在托勒看来,当教会只是注重外在的丰盛,甚至只是关注个人成功却对世界的需要漠不关心时,能使人得饱足的福音就已经变质了。
丰盛生命教会的确不断吸引信徒前来,但究竟是什么在吸引信徒?是华丽的教堂、吸引人的讲员、便利的用餐环境、现代的敬拜设备?如果真理不被高举,这些还能维持多久呢?
现实世界中的教会领袖艾伦•赫希(Alan Hirsch)谈到他在澳大利亚建造巨型教会的经验时说:“如果你必须利用营销和娱乐的诱惑来吸引人们,那么你就必须让他们按照同样的原则呆在那里。用娱乐来赢得他们,你必须通过娱乐来留住他们。由于种种原因,这种承诺似乎一年比一年更难实现。我们最终为自己的后背制造了一个鞭子。”
陈恩藩牧师在新作《给教会的信》一书中提到,如果我们引入合适的演讲者或乐队,我们可以填满教堂。让会场变得足够令人兴奋,人们就会来。我们说,“上帝,看看有多少人来了,因为他们喜欢和你在一起。”但我们真的认为上帝被这个愚弄了吗?我们认为神是喜悦的吗?神知道一间不高举祂的教会,如果只有祂,会出现多少人。祂也知道,如果我们所提供的只是圣餐或祷告会的话,可能只有很少一部分人会来。
陈恩藩认为,早期的教会不需要充满活力的音乐、有吸引力的领袖,或精心制作的灯光来使信徒兴奋。“纯粹的福音足以使他们敬畏。你是不是因为需要额外的东西而感到有点尴尬?不全是你的错。几十年来,像我这样的教会领袖已经忽略了教会固有的强大神秘性,转而采用其他方法来保持人们的兴趣。老实说,牧师们训练信徒对次要的东西上瘾。我们贬低了一些神圣的东西,我们必须悔改。”
我们很多人做决定都是基于什么能给我们带来最大的快乐。作为教会,也在讨人喜悦方面加足了马力。陈恩藩认为“如果我们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人们想要的东西上,我们只会增加抱怨的次数。我们越努力去满足他们的欲望,他们就越会抱怨他们的欲望得不到满足。······我们常常加入自己的声音,认为如果我们提供正确的服务或以正确的方式包装福音,这样就不会有人被冒犯,人们就会留下来。我们的敬拜对象是敬拜者,而不是我们所敬拜的那位,恐怕我们已经创造了以人为中心的教会。”我们追求我们想要的;然后我们确保没有违反圣经的命令。本质上,我们想知道上帝会容忍什么,而不是祂想要什么。
我们时代的问题不是什么新鲜事物,十九世纪的丹麦神学家克尔凯郭尔早已看到了教会中的腐败与骄傲,人们舍弃福音,把福音当成廉价,并开始追逐福音之外的好处。克尔凯郭尔说,真正的基督信仰是昂贵的,因为福音揭露了我们的失败,并且坚持我们只能通过神的恩典才能找到丰盛的生命。但教会所做的却是不断尝试让基督教更受欢迎,更不具有冒犯性。他说,“如果我们把基督教的冒犯从基督教中剥离出来,试着让每个人的生活都变得有趣和轻松,那么就把教堂锁起来,越快越好,或者把它们变成整天开放的娱乐场所。”
苦难让你更顺服,还是更刚硬?
电影一开始,因为儿子战死,托勒牧师已经陷在真实的、血淋林的灵魂暗夜当中,主持圣礼和祷告已经变成了他的“职业习惯”,他真实的内心已经无法与上帝连接,他的使命感凋零到只剩下生存。
托勒看到了绝望,他称之为“黑暗”的东西悄然降临。他需要的是能够真正帮助他面对苦痛的能力,而一个只提供娱乐的信仰是没有能力面对世界的苦难和灵魂黑夜的。它或者和苦难的制造者狼狈为奸,或者用不痛不痒的信息为灵魂的痛苦催眠。
正如影片中托勒牧师所疑惑的一样,陈恩藩牧师看到美国的教会正在逃避苦难。他们“很少谈论苦难。我觉得这很讽刺,因为受苦是贯穿新约的。有一次我准备讲道,我翻遍了新约的每一卷书,开始一节又一节地读关于苦难的经文,以表明它不只是在一本书里。我看到,不仅仅一处经文谈到苦难,到处都是。这是新约中最清晰的教义之一。圣经一遍又一遍地说,作为基督的跟随者,我们要为祂受苦;我们将被世界憎恨;我们将被拒绝。我宣讲关于苦难的信息,人们认为这是一种奇怪的或新的教导,而圣经关于苦难的教导是如此的突出,但我们只是不谈而已。”
经历苦难可以建立我们的信心,催促我们与神走得更近,在《约伯记》中,最令人惊讶的是约伯作为历史上最严重的无辜受害者,他失去了财产、家庭、健康,在失去亲人的极度痛苦中,在他的心灵黑夜里,他竟倒在地上敬拜神。“约伯便起来,撕裂外袍,剃了头,伏在地上下拜,说:‘我赤身出于母胎,也必赤身归回;赏赐的是耶和华,收取的也是耶和华。耶和华的名是应当称颂的。’”坦率说,我们的第一反应很可能不是敬拜。敬拜神需要一颗渴望信靠神的心,以及无论我们的感觉如何都倾向于顺服神。
苦难是电影中托勒牧师面临的最大诱惑。苦难能使一个人消沉、对神失望,正如托勒牧师。人在患难时的祷告会常说:主啊,你听见了吗?你在乎吗?有时我们忍不住想知道上帝是否听到了我们的呻吟和求助。当祂似乎不为所动时,我们放弃了。我们的呻吟变成了抱怨,我们不再仰望上帝的救赎,而是四处寻找麻醉剂来麻醉痛苦,或者低头,只关注我们处境的绝望。人心真的很脆弱,我们必须小心看守。当你的心碎了,它要么对神的工作变得更加顺服,要么对神和属神的事情变得更刚硬。当神使我们失望,使我们觉得祂离弃了我们的时候,这是一种强烈的诱惑,使我们的心在神面前刚硬。
近日《境界》主编沈颖姊妹所经历的癌症,“死亡突然激活油泵,加满了沈颖的油箱”,让我们再次看到,真实的基督信仰远不像电影所展现的那么软弱无力。我们所面临的环境有多大,祂赐下的恩典也有多大。沈颖姐妹在患难中喜乐地面对一切环境,她说:“我们的神是活神,是值得依靠的。在任何困难的里面,你要依靠神。”
与轮椅同行五十年的琼妮,17岁时因跳水导致全身瘫痪,却依靠主并被主大大使用。琼妮说:“我每天早上醒来,都把永恒放在我的十字准星上。我把目光投向了天堂。这是我前进的动力。的确,在轮椅上生活近50年是一项难以置信的挑战,尤其是在我这个年纪。”“多年来,我的轮椅教会了我把一切交给上帝。虽然我身体的疼痛常常是难以忍受的,疼痛折磨着我的臀部,我感到完全要被压垮了,但是岁月教会了我相信上帝会给我力量。祂必像从前帮助以利亚一样帮助我。以利亚带着一点油和一把面,过了饥荒。我也会,你也会。天空可能看起来黑暗而可怕,但即使是那些乌云也包含着仁慈和怜悯的阵雨。”
祂永远不会在黑暗中失去我们
此刻,我们的人生也许正被托勒所说的“黑暗”掌权,自怜和沮丧占据生命的上风。然而,就在最黑暗的那些时刻,我们不要忘记那位用光刺穿黑暗的上帝。
唐纳德·格雷·巴恩豪斯博士(Donald Grey Barnhouse)是美国伟大的宣教士之一。他的妻子在三十多岁时死于癌症,留下三个12岁以下的孩子。巴恩豪斯和他的孩子们参加完葬礼后开车回家,突然一辆大卡车在他们旁边的交通灯前停了下来,挡住了阳光。他转身对孩子们说:“死亡就是这样。它挡住了阳光,但阳光依然灿烂。走进死亡和走在死亡的阴影下的区别是,终结和一个永远的新开始的区别。这是与神永远分离的黑暗和永恒享受神同在的荣耀的最终区别。”
毫无疑问,阴影是一个黑暗的地方。但当主牧养我们的时候,我们就不用再惧怕死亡带我们去的黑暗之地。在阴影中,我们伸手去寻找祂,主就在我们身边,我们对未知的恐惧也会渐渐淡去。当祂温柔地用祂的杖去激励我们向正确的方向前进的时候,我们得到了安慰。当我们在神的圈里,死亡无力毁灭我们。神把我们遭遇的死亡山谷,变成了一个宁静舒适的地方;就是在这个山谷里,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感受到主的同在。
我们人生中所经历的黑暗,无法阻止神在基督里对你我的爱。祂的爱是一种永恒的爱,一种在永恒的火焰中燃烧的爱,一种我们在受造时就看到我们未来样子的爱,祂认识我们,并且仍然乐意拯救我们脱离一切的黑暗。天父永远不会在黑暗中失去我们。握住他的手,祂会引导我们穿过任何黑暗,回到光中。
为此,保罗·区普在他的《晨恩日新》中的建议值得聆听,“在你的生活中,没有人比你更能影响你自己,因为没有人比你说话更多。事实上,你我都在和自己没完没了地谈话。我们要么向自己宣讲孤独、贫穷和无能的福音,要么宣讲神的同在、能力和不断供应的真福音。”
托勒牧师用日记记下自己灵魂的黑夜,这也是一种与自己对话的方式。但只有邀请那位带来生命之光的救主,我们的哭泣才能变为欢喜,忧伤才能化为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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