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口之家自杀式袭击印尼多家教会，儿童首次参与

策动连环教堂袭击的是一个六口之家，袭击顺序是：两个儿子骑摩托车先袭击圣马利亚教堂，父亲开车将妻子和9岁、12岁的女儿载到迪波内戈罗教堂引爆炸弹，不足一小时后，他开到中央五旬节堂发动袭击。六人当场全部死亡。有人看到，引爆炸弹前弟弟一直哭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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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境界》主笔

翻译支持 丨Felicia  李琴

2018年5月13日母亲节当天，一位母亲带着她两个年幼的女儿（9岁和12岁）进入印尼第二大城市泗水一间基督教的迪波内戈罗教堂（GKI Diponegoro Church），引爆了身上绑着的炸弹，进行自杀式袭击。引爆前，她还拥抱了一个常来做礼拜的基督徒。

这位母亲的两个儿子（16岁和18岁）骑摩托车在天主教圣马利亚教堂（Santa Maria Church）引爆炸弹。他们的父亲则驾驶装有炸弹的汽车撞向基督教的中央五旬节教堂（Centre Pentecostal Church）。

爆炸导致十余人死亡、逾40人伤，ISIS已宣布对此次袭击负责。目前警方仅公布有5间教会受袭，但据当地长老会的宣教士对各地教会系统披露出来的消息，泗水竟然有25间教会在同一时间被攻击，导致13日下午和晚间这些教会的聚会全部取消。目前这一信息还没有被媒体正式报道，《境界》也没有渠道证实这一消息是否属实。（如果有在印尼的《境界》读者或相关知情者了解更多具体情况，请留言回复我们）

该爆炸是印尼自2005年以来最严重的一起爆炸攻击。

六口之家策动的连环袭击

印尼警方告诉美联社记者，策动连环教堂袭击的是一个六口之家，袭击顺序是这样的：两个儿子骑着摩托车先袭击了天主教圣马利亚教堂，父亲开车将妻子和两个女儿载到迪波内戈罗教堂引爆炸弹，不足一小时后，他自己开车来到中央五旬节堂实行袭击。六口之家的成员全部当场死亡。

圣马利亚教堂当值的保安，对媒体提到一个细节：两个实施自杀式袭击的男孩在引爆炸弹之前，弟弟一直哭个不停。悲哀的画面就此定格，任何政府部门、组织或个人要介入这个亲生父母剥夺孩子生存权的悲剧，都已经太迟。即使孩子尚有求生意识，却无法获得外界的帮助。

在邻居眼中，这家人家境中产，父亲奥厄普里阿尔托今年48岁，卖草药维生，是当地的社区领袖，几乎每天都到寓所附近的清真寺参拜，是虔诚的穆斯林。警方则透露，这个家庭曾前往中东加入ISIS不果，后来在土耳其被捕并递解回国。返回印尼后，奥厄普里阿尔托就投身伊斯兰教极端势力，成为神权游击队（JAD)泗水分支的领导人。

成立于2015年的神权游击队由逾24个印尼的伊斯兰教极端组织组成，并向ISIS宣誓效忠。他们策动了2016年1月的首都雅加达恐怖袭击，导致4名施袭者及4名平民死亡。次年在雅加达的巴士站发动自杀式炸弹袭击，导致3名警员死亡，多名平民受伤。

据亚洲新闻报道，在天主教堂和两座新教教堂爆炸后，警方阻止了第四次对于耶稣圣心大教堂的袭击。据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的消息，警方在另外两个教会发现并拆除了提前安置的三枚炸弹。

印尼总统佐科与国家警察局长、参谋总长及情报首长等人案发后前往爆炸现场。佐科严厉谴责这起“非常野蛮，超出了人类极限”的事件，称其为“懦夫的行为”，并下令彻查。他说，下个月国会确保会通过一项新的反恐法，以打击印尼境內的伊斯兰极端武装分子网络。

雅加达总教区苏哈约总主教在袭击发生当天在主教座堂举行的弥撒结束后，发出公开呼吁，要大家“维护国家的友爱与团结。我们要做明智和有理性的人，好好运用我们的心思意念”。

马利拉是一位印尼的基督徒，她说：“在印尼，攻击教会和基督徒不是一个新现象，敌对基督徒变得越来越公开的尖锐。……在伊斯兰学校和清真寺，没有任何有意义的尝试来解决早期的激进化问题。国会仍停滞在希望用一个法案来有效地解决恐怖主义。政客的无能是一个悲哀的控诉，让一个曾经是多元文化并且宽容的国家，被极端伊斯兰教徒吞没。”

印尼反恐进入“后ISIS”时代

英国广播公司（BBC）的印尼语编辑亨施克说，近年来，印度尼西亚的女性自杀攻击者越来越活跃，但使用儿童还是首次。

就在教堂遇袭后的次日，第二次使用儿童进行自杀式袭击的案件就发生了。5月14日泗水的警察总部遭受自杀炸弹袭击，此案是由一个五口之家所为，其中4人身亡，8岁的女儿在爆炸中幸存下来。袭击造成6名平民和4名警察受伤。而就在泗水爆炸发生的几天前，5名警察在雅加达被恐怖分子暗杀。

雅加达恐怖主义专家努兰尼亚对媒体表示，以往把女性甚至小童扯入恐袭，在当地十分罕见。以前的伊斯兰祈祷团（JI，简称“伊斯兰团”，伊斯兰基本教义派武装组织，被认为是2002年巴厘岛爆炸案的幕后策划）禁止让女人发动袭击，而ISIS则有利用女性甚至儿童降低安保人员警惕、乘机发难的习惯。

2014年开始发展成熟并急速扩张的ISIS，成功吸引了印尼、马来西亚等国的青年。多个东南亚伊斯兰极端组织宣誓效忠它。有分析认为，随着ISIS在中东战场节节败退，数百个印尼家庭近千名曾在叙利亚受训的印尼恐怖分子亦回流本国。原本在伊斯兰世界里处于边缘位置的东南亚，成为ISIS分子回流施袭的重点目标。

《外交家》杂志评论认为，“后ISIS”时代其中一个最令人担忧的现象，是ISIS人员与原来的恐怖组织龙头阿盖德（曾策划911事件）合力发动大型恐袭。

种种迹象显示，印尼恐袭形式已出现重大变化。2018年下半年，亚运会、世界银行及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年会将先后在印尼举行，总统佐科“确保人民安全和维持社会治安”、“使恐怖分子在印尼没有容身之地”的承诺将遭遇严重挑战。

印尼拥有1700万新教徒和300万天主教徒（总共占人口总数的9%），同时它也是世界上拥有穆斯林人口最多的国家。因为文化多元化的发展和可观的经济增长，这个国家曾被认为是伊斯兰和平走向现代化的美好样本。但在印尼内部，变化的征兆已经显现，不容忽视。

钟万学事件亮起“宗教宽容”红灯

2017年5月9日，印尼首都雅加达的首位华裔省长钟万学，被法院判处两年监禁，法庭认为他在竞选演说中犯了亵渎《可兰经》之罪。这起案件被观察家普遍解读为印尼宗教宽容程度收紧的风向标。

钟万学在演说中提到，一些伊斯兰教团体将《可兰经》一些经文诠释为穆斯林不能在非穆斯林的领导人治理下生活，这是对选民的欺骗。有人将演说的录影剪辑后加上字幕，传到网上。至少20万名保守的穆斯林被召集在雅加达举行大规模抗议集会，要求把钟万学送入监狱。期间发生与警察的暴力冲突，造成人员伤亡。

作为钟万学的支持者、曾经的上司，总统佐科和伊斯兰激进派领袖一起参加了其中一次集会，并谴责有人试图利用民众对钟万学的怒火动摇他的政府。

因此钟万学最终被判刑并不意外。一些保守的伊斯兰组织的成员仍然相当愤怒：“判得太轻了！他应该被判五年，吊死更好！”

社群温度的骤降，使印尼恐怖袭击进入“后ISIS”时代成为可能。“灌输仇恨意识让这一切变得简单，”这次的教堂被袭事件发生后，英国巴基斯坦基督教协会主席威尔逊（Wilson Chowdhry）说：“印尼有着令人骄傲的多元化和包容性，但过去二十年来，我们看到的是向一个空前不宽容的急剧转变。在这个家庭中被强化的仇恨导致了父母让他们的孩子卷入恐怖主义阴谋中。……他们中的许多人与少数派信仰原本可以和平相处的，但当这些人被错误的教条和宗教狂热所洗脑时，他们就被影响了。”

他指出：“高层政界人士利用伊斯兰教讨好竞争中与之相对的基督教政客。要么激进主义困扰这个国家的最高权力层，要么这个国家的道德真空正在减弱变得极薄。不管怎样，对于一个曾经平等主义的国家，未来预示着不幸。”

今年是印尼议会及地方“选举年”，明年总统大选的“竞选年”，雅加达总教区苏哈约总主教提醒政客们不要将宗教问题“在选举中用来达到个人目标”。

温和的穆斯林必须勇敢地站出来

长期以来，印尼伊斯兰教一直以其温和与包容的特点为外界称道，东南亚的穆斯林给人的印象是更随和、好相处。然而 2002年的巴厘岛爆炸却将印尼伊斯兰激进主义的一面展现于世。

实际上，激进主义的潜流在印尼历史上不时泛起，但以往一直能够被政府以严厉手段压制。但传统的伊斯兰学校从未放弃用激进的思想培养学生。据调查，2000年以来印尼发生的一系列爆炸案的嫌犯和恐怖组织的骨干主要来自这些学校。

2000年，印尼宗教部与沙特的阿尔·哈拉玛因（Al Haramain）教育慈善机构签署备忘录，允许该机构资助印尼的伊斯兰学校，从爪哇到边远的苏拉威西群岛都可以看到他们的身影。经济上受益于石油贸易的沙特阿拉伯，成为伊斯兰激进主义瓦哈比派的中心，积极资助全球的伊斯兰传教活动，“瓦哈比教义成为伊斯兰教育的核心课程”。

瓦哈比教义主张回到穆罕默德时代，使用伊斯兰教法，日常生活中音乐、舞蹈等娱乐皆为禁忌，对异教徒进行圣战，以伊斯兰之名征服世界。这些传教士让许多东南亚的穆斯林相信，他们的伊斯兰教才是正统的，信奉这种伊斯兰教的穆斯林才是好穆斯林。本·拉登就是瓦哈比派的信徒。2015年11月巴黎恐怖袭击事件过后，德国副总理西格玛尔曾要求沙特政府停止资助国外宣扬激进主义思想的清真寺。

使用武力手段遏制印尼的恐怖主义只能解决表面问题，那些在当地的学校和清真寺里宣扬扭曲的伊斯兰教教义的人，不断制造出狂热分子，这些人成为恐怖组织招募新丁的首选人群。

这已经不是印尼以及东南亚穆斯林的困扰，问题正在变成——整个伊斯兰世界中有多少人会被这些人说服，唯有他们的信仰才是正统的？伊斯兰教中理性与温和的力量需要勇敢地站出来，检视自己的信仰，回避问题只会导致极端分子绑架整个伊斯兰世界。

“我们仍会选择原谅”

在5月13日的炸弹袭击中，一个父亲不顾孩子的眼泪，带着他的六口之家瞬间消失，去换取那些“精神领袖”承诺给他的天上的奖赏。另一边，一个父亲选择勇敢地站在恐怖分子对面，留下自己的妻子和两个年幼的孩子。

据印尼当地媒体报道，这位父亲名叫巴育（Aloysius Bayu），是圣母马利亚教堂的保安义工的负责人。他尽全力拦住了驾驶摩托车闯入教堂的恐怖分子，避免车子冲进教堂，造成当天信徒的更大伤亡。他是最接近爆炸的人，身体损伤非常严重，因此警察至今未将他的遗体交给家人。

“他与家人关系很好……我们很痛苦，也很难过。但我们为巴育愿意为许多人牺牲自己的生命感到自豪。”巴育的阿姨说。巴育的妻子对前来探望的人说：“巴育已经离开了，他在教堂殉难。我们不哭……”

巴育从小在教会长大，一直积极参与各种教会活动。人们依然记得他常把“照顾你的健康”、“不要寻找金钱”、“服务”挂在嘴上。一位会友对媒体表示：“巴育成为泗水的英雄。”

事件发生后，巴育一家得到了众人的帮助。许多表示哀悼和慰问的个人或公司都是匿名的。家人表示：“我们已经能够接受这一切，上帝允许我们被试验。即使有任何肇事者幸存，我们仍会选择原谅。”

在罗马，教宗方济各在得知袭击发生后，特别为印尼祈祷：“我们一同呼求和平的神阻止这些暴力行为，让仇恨和暴力在人们的心中被和平和友爱取代。”

世界福音联盟（WEA）副秘书长戈弗雷在声明中说：“在这段艰难的时期，我们与印尼的基督徒团结一致，呼吁全球各地的基督徒为所有受到袭击的人祈祷。”同时，也为印尼政府彻底调查事件祷告。

 (本文部分资料翻译自美国《今日基督教》杂志、BBC、CNN、美联社、IDNTIMES等印尼当地媒体，特此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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