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2016年中国离婚累计增长率为98.1%。Ayawawa迎着骂声回应人心对婚姻真实的渴望和恐惧。只是跟随把人拉回动物圈的进化心理学，不仅救不了婚姻还将重担放在女性肩头：始终走不出自己可能被“市场”淘汰的恐惧。醒醒吧，别再用爱的感觉保护婚姻，相反要用婚姻来保护爱情！
《境界》独立出品【潮流围观】
文 | Xila
播音 | Tiffany
当姜思达问：“如何看待男女同工不同酬？”Ayawawa回答：“像《007》这种大片，演女主角比演男主角容易，所以说她便宜。”当姜思达问：“你怎么看待女权？”Ayawawa回答：“倭黑猩猩就是女权氏族的。它们的特质跟这批人很像，提倡女性赚钱、独立，要求男性保持美貌。”
近日姜思达在短视频访谈节目《透明人》中访问了Ayawawa（杨冰阳），再次将这位据说是“智商145”，“中国最早网红” 以及“全世界最大的情感咨询机构的董事长”推上风头浪尖。短短十分钟的采访中，Ayawawa甩出一连串术语解密人类的择偶策略，比如“MV（Mate Value伴侣价值）”、“PU（Paternity uncertainty亲子不确定性）”、“石头男”、“布女”、“窃偶力”、“进化心理学”、“母爱算法”……使人一时如被砸晕、如坠云雾。
节目播出以后，引起了从网络大V到普通网友几乎众口一词的讨伐，直指其观点既蠢且坏。但却鲜有人公开与之辩论以正视听，据说理由是“切莫与傻子争论”。而另一边，Ayawawa却在网上坐拥近500万粉丝，两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笔者对Ayawawa知之甚少，受好奇心的驱使，我查找她的资料，阅读她的书籍，关注她的公众号，同时，也认真浏览那些反对她的声音。最终，我稍微明白为何大家对Ayawawa有如此两极的评价。尽管文化精英们的批评不无道理，却错失了重点。
“去动物园里看猩猩”
出生于四川自贡的Ayawawa，从2001年开始，经常会在网上发一些经典语句，例如“比我漂亮的都没我聪明，比我聪明的都没我漂亮”，迅速成为猫扑和天涯的知名网友。2005年被百度评为年度十大网红，近年成为两性情感领域的超级IP。
在《透明人》采访中，主持人先用通俗的语言解释了Ayawawa的婚恋理论中最炫最重要的概念PU、MV。PU（亲子不确定性）的意思其实就是“不安全感”，不是自己的不安全感，而是对方的不安全感，意即不要让对方以为你是一个水性杨花或容易出轨的人。而所谓的MV（伴侣价值）其实就是你对配偶的吸引力，你值得对方爱你并且忠诚于你吗？Ayawawa鼓励女性要努力“提升MV降低PU”，网友通俗地解释说，就是“我们要努力提升自身的条件，少跟其他男人玩勾搭暧昧、别放浪”。
这让我想到电影《三傻大闹宝莱坞》中男主角故作高深地说：“记录、分析、总结、整理的工具；讨论并解释知识、有图片的和没图片的；硬皮的、软装订的、护封的、没护封的；有前言、简介、目录、索引；用于人类大脑的启示、理解、改进、加强和教育；通过视觉实现，有时也用触觉……”其实他不过是想说自己忘了带“书”而已。
作为一位女性情感咨询师，Ayawawa几乎巨细无遗地为女性设计了一套“提升MV降低PU”的言行举止。再加上，她的预判是未来五十年仍是男权主导的社会，因此她认为女人应该顺应或利用男权社会的规则收获更有利于自己的情感和婚姻。这些“物化女性”的论调使她受到一众女性主义者的诟病。
一位媒体人在专栏中认为，Ayawawa的观念不可理喻，揶揄说“无论是谁都要在她完美的闭环自洽面前认怂”。不过，在她自洽的婚恋理论中，起点并不是男权女权，因此拿女权问题质疑她就像打空气一样。当姜思达问她，如果有机会选择性别，她会作何选择，Ayawawa说她要做女人。Ayawawa认为自己发现了女人的所谓性别优势，并利用这种优势作为使自己利益最大化的生存策略。
不过，她的理论其实并没有多么抬举男性，这从她《别拿男人不当动物》一书的书名就一目了然。Ayawawa在书中说，你要了解男人就得“去动物园里看猩猩”。正是这本书让我们得以了解Ayawawa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开始构建她的婚恋理论的，用她自己的话说：“这本书是从人类的动物本性角度出发，跨越了文化和国界，告诉女孩们男女关系和择偶的终极秘密。并从亲代投资理论切入，引出男女之间在择偶策略、性和婚姻等问题上的矛盾，指出对待采取混合择偶策略的男人处于弱势的女人应该如何自我救赎。”
Ayawawa“闭环自洽”的理论，起点是她挂在嘴边的“进化心理学”，她正是以此为基础形成了PU、MV、长择、短择等理论。跪舔男权是表，所谓的“进化心理学”是本。只在枝叶上争辩，徒增互相的鄙夷，却无助于厘清现象背后的心灵逻辑。
对Ayawawa来说，婚姻情感的终极秘密蕴含在漫长的进化史中；情感的根基和奥秘既不是上帝也不是人性，而是动物性；要了解人类的婚姻，人不能往上看（寻求婚姻设立者上帝的帮助），也不能往周围看（寻求人类圣贤自己的智慧），而只能向下看，让动物成为人类的老师。动物界（也包括基因）是真理的启示者，是照射在人类婚姻暗夜中的光！
谁该为Ayawawa背锅？
被Ayawawa奉为圭臬的进化心理学，产生于1980年代。在此之前心理学是独立于进化论的学科，随着戴维·巴斯《进化心理学：心理科学的一种新范式》问世，心理学开始与进化论结合，成为解释人类心理的一种新进路。
进化心理学出生晚却气势足，甚至认为心理学的各个分支都应该统一在进化论下。它不满足于只是观察某种心理现象，而要为一切心理现象甚至文化现象——包括人性和道德提供大一统的解释，并宣称“只有进化心理学能提供比较连贯的理论”。
为什么只有“进化”心理学呢？巴斯在《进化心理学-心理的新科学》中“人性的起源”一节中认为，人性的来源有且只能有三种理论，神创、外星智慧播种、自然选择的进化。外星智慧播种有明显的问题，因为外星智慧的起源同样需要解释；巴斯根本没有考虑“神导进化论”的可能性，就匆忙否定了上帝在人性起源中的角色，认为那是一种不能证实的理论。有意思的是，“不能证实”也是很多人质疑进化心理学的重要原因。
到目前为止，进化心理学远非成熟的学科，没有统一的理论，并有着众所周知的内在矛盾：譬如无法证实性，以及对心理现象的胡乱猜测等等。这使得一位英国生物学教授抨击它是，“暧昧的动物行为学家在撰写科学的色情文学”。
因此，所谓的“进化心理学”就人类心理形成给出了纯生物学的解释。它找到的终极答案是“自然选择”，而“差异繁殖是……自然选择的驱动力”。在巴斯等人看来，人类一切抉择和心理现象几乎都与择偶、繁殖有关，这才是最终的驱动力。
在繁殖方面，雌性需要以怀孕和乳汁为代价，比起只需要付出微不足道的精子的雄性来说，雌性的代价更大。因此，“更注重孕育的过程，确保这段长期投资的顺利；而雄性则更重视交配的机会”。为此，女性进化出一种择偶策略，即她们选择基因较好、并且愿意抚育孩子的男性。而男性（在一夫一妻制的束缚下）要选择的是有最佳生育能力的女性，或“具备与生育能力相关特质的女性，其中最明显的特质就是年龄和美貌”。
在这种理论背景下，所谓的婚姻只是以繁殖后代为目标的男女博弈，这种婚姻观对于个体婚姻的稳固和婚姻里的安全感毫无益处。在姜思达的采访中，Ayawawa提到人们最大的两个问题就是脱单和挽回。我相信这个观察是对的，人如何进入婚姻，并且维持这段婚姻，单从我自己的观察，在周围人中已经是一种相当普遍的焦虑了。
Ayawawa提供的基本秘诀就是降低PU、提高MV，意思就是女人为了拴住那个时刻准备出轨的男人，要不断在外表和内在提升自己的价值；男人对婚姻的安全感也没有好到哪儿去，所谓的亲子不确定性，就是男人老觉得女人会给自己戴绿帽子，女人要维持婚姻就需要为了给男人安全感。婚姻，在Ayawawa 的理论中，就是没有安全感的男女结合的相处之道。
有人指责Ayawawa“物化”婚姻，这不能完全怪到Ayawawa身上，在进化心理学的理解中，市场交易是婚姻的本质。正如《进化心理学——从猿到人的心灵演化之路》一书中所言，“在配偶选择的决策中，我们吸引理想伴侣的能力将取决于（至少部分取决于）我们在配偶选择市场中的个人身份。在洗衣粉销售中所展现的经济学供求法则，同样也适用于婚配市场”。
很多人指责Ayawawa误解了进化心理学理论，事实上Ayawawa推销的那套理论正是进化心理学在逻辑上的必然结果。还有人强辩说，进化心理学揭示的是人类的普遍情况，不该应用在具体的个案上。这是一个很成问题的指控，进化心理学的很多假设都是根据个案总结出来的，然后又回到数量庞大的个案中去验证（且先不提这种循环论证本身的问题），因此进化心理学的结论理应期待能够在多数个案上适用。
Ayawawa说：“忙于心理研究的专家们有着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们这些过来人对于小青年如何挑选配偶根本无暇上心……那么，就让我来做这只传播花粉的蜜蜂吧”。看来她认为自己做了很好的普及和应用的工作，没想到会被自己的“师傅”指责。
如果我们一定要激愤地抨击Ayawawa物化了女性、物化了爱情、物化了婚姻、忽视了女权、固化了男女性别不平等，诸如此类的，不要忘记这是抛弃上帝、只从人类自身甚至动物身上寻找原因的必然结果。我相信，Ayawawa还不是最坏的结果。甚至我认为，最终应该背锅的还不是所谓的进化心理学，而是无神论。进化心理学只不过是Ayawawa找到的一种貌似强大的理论工具，无神论才是背后的真正问题。
而在相亲角带着儿女资料进行“交易”的大妈们，尽管没有进化心理学为武器，可能也从来不知道Ayawawa，婚姻在她们那里同样没有免于被物化。离开了上帝，谁能赋予爱情和婚姻以人性？更不要提婚姻的神圣性了。而没有神圣性的婚姻能稳固到哪去呢？就算靠着Ayawawa的方法维持了一生，也不过是一生的讨好、取悦和惴惴不安。
用婚姻来保护爱情
根据民政部的统计，2007-2016年十年时间，中国离婚人数累计达3062.8万对，累计增长率为98.1%。在离婚率不断攀升的今天，对婚姻的不安全感是非常现实的问题。造成这种现状的原因是什么？
提摩太·凯勒引用法学家威特的话说：“从前，人们认为理想的婚姻是一个永久的盟约……但这种旧观念逐渐让位于一种新的婚姻观，人们开始相信婚姻是‘性爱的终极合同’，目的是迎合双方个人的性欲。”凯勒接着评论说，“这种婚姻观实际上给人增加了极重的负担……让我们深陷两种痛苦之中，无法自拔：不切实际的渴望，以及真实的恐惧。”Ayawawa回应着时代的渴望和恐惧，但她从进化心理学所学到的解决之道不仅无效还将过重的担子放在了女性的肩头。为了一份完美的婚姻，她们必须在外表和心灵上打造一个完美的自己，寄希望于自己的“市场价值”，却始终不能免除被“市场”淘汰的恐惧。
我们渴望持久的婚姻，但自然选择绝对不可能赋予婚姻稳固的根基，而将希望寄托在像神一样满足对方一切的欲求，以此拴住对方的心，是一种无法承担的重负。真正的奥秘不是向下看，而是向上仰望。
我和妻子结婚第二年，某天经过一番狂风暴雨式的争吵，我绝望地对流干了眼泪的妻子说：“离婚吧。”原本为了这场婚姻，我做足了准备，我以为我们十拿九稳地会一直在美满中停留。在婚礼上，我把戒指戴在她指上，当时我想，毫无疑问我会爱她到底，无论她富有还是贫穷、疾病或是健康、刁蛮抑或通情达理。
毕竟，从大学开始我就阅读了一长串如何经营婚姻的书籍。在进入婚姻之前，我俨然已经一派婚恋专家的样子，好像洞悉了情感的奥秘，驾驭婚姻不在话下。何况，在结婚之前，我和妻子又花了半年的时间接受牧师的婚姻辅导，以防万一。为了擒拿婚姻中有可能出现的“小狐狸”，我费尽周折，保证万无一失。
因此，当我说出那句“离婚吧”，带着怎样的挫败感和愤怒啊！而且，这句自认失败的话在我们结婚第二年就出口了。看，我精心构筑的婚姻防御工事多么不堪一击。在我看来，我是那个一直默默付出、无条件忍耐的人，我为婚姻的维持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按照Ayawawa的理论，只要妻子提升一下自己的MV（伴侣价值），我们还有可能继续。而在她看来，真正的牺牲者是她。我们都认为，继续为对方付出是不值得的，我们都不再打算为了对方改变，也都从对方身上看不到有“市场价值”的地方。
接下来，我告诉你我人生至今最具讽刺性的一个画面。我说“离婚吧”的那个晚上，正好是星期六，第二天我要在教会讲道。吵架之后，妻子独自在一个房间啜泣，而我在另一个房间预备第二天的讲章。那个晚上，我感觉自己是这个世界最伪善的人，我教导人效法耶稣基督的舍己之爱，但对隔壁房间的女人却心无半点怜爱。
为了预备讲道，我不得不跪下来向上帝祷告，那是一个认识到自己无能和破碎、但丝毫不愿继续挪动一步的人，向上帝伸出的求援之手。我的祷告是，“我无能，但我累了，我不想改变什么，我不想改变她，但也不想改变自己”。现在回想起来，当我向上仰望，就连这样绝望的祷告也蒙垂听。
真正的挽回发生了。妻子建议去寻求辅导，做最后的努力。此时一对牧师夫妇正在举办针对牧者的婚姻辅导课程，我们参加了。好像是针对我们一样，牧师讲到婚姻的神圣源头是上帝的设立，而婚姻的榜样是基督和教会。正如基督因着立约的血，永远不会离弃教会，丈夫也因为在神面前的盟约而永远不离弃妻子。“如果你们已经不再相爱，那就学习彼此相爱。”牧师这样说。
那段时间里，德国牧师朋霍费尔在狱中为朋友写下的证婚词，像一道闪电击中我们的心——“当你们将戒指彼此交换，而现在又从牧师手中重新接过这戒指的时候，意味着爱情从你们而来，但婚姻的源头更加超越，源自上帝。正如上帝超越人类，同样，婚姻的神圣、权力和承诺也超越了爱情。不是你的爱情维持你的婚姻，从今开始，是婚姻维持你的爱情”。“不是你的爱情维持你的婚姻，从今开始，是婚姻维持你的爱情”，这句话彻底颠覆了我自己以及这个时代的婚姻观，婚姻的基础不是对方的价值，不是MV也不是PU，甚至不是爱情，婚姻的基础是神圣的盟约。不要试图用爱的感觉来保护婚姻，相反要用婚姻来保护爱情。
今年是我们结婚的第六年，我学会了一个祷告——“我的爱有时枯竭，但求上帝帮助我爱”。记得妻子第一次听见我这样祷告时竟然热泪盈眶。我开玩笑地说：“这句话的意思是，你不可爱，我很难爱你，为什么你还这么感动？”她说：“因为我相信上帝，而不是相信你。”人不可靠，人不可爱。不可靠、不可爱的人走在一起，只能学习从可靠的爱的源头那里支取力量。
婚姻如此神圣而美好，我们不应该从动物身上学习秘诀。约翰派博说，“我的罪、自我中心和文化的捆绑使我几乎不可能体会上帝设计婚姻之目的的美善……我盼望帮助你醒来，开始考虑一种更加崇高、深邃、坚固和荣耀婚姻观，这种婚姻观远远超越我们的文化——包括你自己所能想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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