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电视台编导，职场当战场，陷入争竞无底洞。比学业，比男友，比工作晋升，比去哪里玩，比孩子，直到父亲肾衰竭，才发现有些东西争不到。当我为自己而活，一心想要赢时，里面无底洞会越来越大，越来越不快乐，当我们能为别人的需要付出，才是最幸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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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林羿翧 采访：李晶玉（台湾Good TV真情部落格节目主持人）
录音整理：读者义工 赵洋
为比成绩，关在厕所里苦读
主持人：我们常常说，不要让孩子输在起跑点上，现在的父母都把它奉为座右铭，从小训练我们什么好像都要比，比学业啊，比才艺啊。长大之后要比薪水、比成就。但当我们把所有的人都踩在脚底下的时候，我们真的就可以不用比了吗？我们真的就可以完全得到满足了吗？我们今天要来听听林羿翧的故事。你从来没想到你会制作一个专辑？歌曲都是你写的？
林：是我写的，但我一直觉得不是我写的。我一直觉得是神写的。因为我不可能有这个能力。
主持人：你完全没有作词作曲的背景？
林：我完全没有，也没有这方面的训练，我也没有很爱音乐。
主持人：好特别。这些歌曲是什么内容？
林：是福音歌曲。很多故事组成，里面有一些我心路历程的故事。
主持人：虽然没有专业训练，听说妈妈爸爸很肯花钱在你们才艺的学习上？
林：尤其是妈妈，我记得从小从周一到周五我学很多，连珠算都要学，芭蕾舞也学。
主持人：妈妈为什么一定要让你们学才艺？
林：妈妈对我们期望很高。她认为她小时候没有什么机会。那时有个风气就是老师的孩子就是这样学，不想输人。我从小就没有办法输。一年级时没考满分，我在教室里一直哭，我就不肯出来。同学都走光了，我一个人在那里，也不知道我在干嘛，就是一直哭，后来是我妈妈把我拖出来，我就是在地上滚，妈妈的学校就是我就读的学校。全部的老师都出来看，这是在演哪一出啊。呵呵。
主持人：你跟妈妈关系怎么样？
林：不大好。我是很犟，我有一点遗传她的脾气，从小就很顶嘴。我妈妈可能也很无助。她想说“我到底怎样去教这个孩子？”她知道我很爱面子。我从小一直都是模范生。班长好几年。一次我妈妈在讲模范生应该怎么样，要孝敬父母如何如何，她就要我站起来，说你们的模范生昨天怎样怎样了。我当时的眼泪就啪啪地落在书上。
主持人：你从小就不能输的精神从哪里来？
林：我想大概是因为，我妈妈的家庭那里。我妈妈的父亲有五个太太，她是最小的太太生的，所以资源到最后已经不够了，所以上学带便当，有一种奇怪的现象，大老婆的孩子和小老婆的孩子的便当不一样。
主持人：那自卑的情形是从那时候来的吗？
林：我妈妈不会一直挂在嘴边，家境或什么。但我自己就是有那个好胜心。我们那时交往的家庭，他们家境都很好，我要脱鞋子进去，好像很神奇很伟大，心里会有点自卑。我们从乡下来，他们说城里的孩子都很强，我就非常认真，有一次三天不洗澡，熄灯后我就关在厕所里，厕所里有微弱的灯光，在里面苦读，国一是这样苦读的。
主持人：啊，成绩好到什么程度？
林：一直都是全校前五名。后来很疲惫，想非要这样吗？后来写诗歌。我自己找到一些满足，校刊会登一些。但不敢投稿到什么书局，怕被批评。不能接受批评。
好胜心驱使的权谋人生
主持人：那你个性这样，有男生敢追你吗？你和你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林：是一次联谊。我是带活动的人。和清华联谊活动之后，我们两群人常常在一起，我发现我先生就有点点喜欢一个女生，那个女生也蛮喜欢他，他们有点点正要开始。我就有点生气了。心里觉得说，在一群人中你不是特别亮眼的，连你都不追我。后来我就用点女生的小权谋。
主持人：那你有好好珍惜吗？
林：没有。我那时还谈过两次分手，后来都是我自己回去的。我发现不论他的内涵和性格其实都罩得住我。去骗人家，后来变成被骗。后来就结婚了。感谢主，这是我最棒的选择。
主持人：学业、老公都要争，你什么时候发现有些是不能用“争”的？
林：爸爸肾脏衰竭。那时毒已经进到脑子里，连我们有时候都不认识。有一次上晚自习，妈妈用广播叫我，我同学提醒我：你妈妈找你呀。我那时突然两脚无力。我说我站不起来。我没有办法走路，从此以后，我没有类似经历。那时候我跟所谓的天公，说，我没有办法接受我爸爸不在。我可以用我的手或脚来换我爸爸的命，那时还是一种好胜心。觉得自己可以和天命争呢。
主持人：大学毕业后的林羿翧也在试图转移对爸爸病痛的焦虑及无力感，你后来做什么工作？
林：我在大学就知道我要做有影响力的工作。我要去做媒体工作，做电视。毕业后去自己去台北找工作，完全找电视类的工作。刚好有一个制作公司，它承包了华视的晨间新闻，做记者的工作，有一阵子我采访从国外来的嘉宾，比如三大男高音、洛杉矶市长、南非的内政部长。我带着主持人去访问他们。那时对于一个从乡下来的孩子是不可思议的，让我在工作中得到极大的满足。
主持人：你的好胜心又出现了吗？
林：在我当记者时，其实我经常看别人写的稿子，我会掂掂人家的斤两，开始看看谁写的好，谁写的不好，甚至我们会自己配音，我都会很努力地模仿人家非常正规的配音。我们有一个同事，他升上了节目部主管，我就没法接受。刚好他的人缘在我们同辈人中不好。我就召集人去抗议不要他做主管，上层就有很大压力，后来他就被换下来，我上了。
主持人：你这样不是很让人讨厌吗？
林：我相信大多数人是不喜欢我的。我不是没有怜悯心，但当我的成功与怜悯心冲突时，我就是可以没有怜悯心。有一次有个资历跟我差不多，但年纪比我小一点，成为我的上司，我就没法接受这件事，我就一直要跳到另一个地方，后来我真的离开了，到了一家有线电视台，的确到了一个比较好的位置，直接当了电视台的编导制作人。
主持人：那你做的还不错啊，后来怎么会甘愿当家庭主妇？
林：有个更吸引我的事，我其实很在乎我妈妈，小时候看旅游类节目，妈妈感慨“这真是太幸福了，一边工作，一边游玩”。所以我选电视圈其实和这也有关系，希望有一天我也可以这样。其实我还是蛮向往可以出国，后来因我先生的工作，必须调到纽约，后来又去了德国。
主持人：在台湾，事业也到过高峰期，钱也赚过。也去过德国当贵妇了。好像还是没办法不去比较？
林：我也觉得我到了那里，我应该很满足了。但还是比，我在比去哪里玩。很好笑吧？比孩子呀，比你的孩子念到level几，我的孩子念到level几。当然没那么外显，但心里会暗暗比。直到我遇见一位新加坡太太，她很容易满足，真心的满足，而且很容易祝福他人。
我做不到的，我没办法看到别人比我好。我不喜欢自己，我很想成为她的样子，我就很想接近她，于是我就用一点小权谋，因为有太多人喜欢她了，可我想和她更接近，我心里想既然你是基督徒，那如果我跟你一起读圣经，你应该一定会抽时间给我了吧？但那个过程里我并没有被打动，我心中有质疑。她也教我祷告。因父亲情况越来越恶化，我很害怕接电话。我先生合约到期，我很担心回去，我和妈妈关系也令我担心，我当时向上帝祷告说“我不想回去，但如果你要我回去，我就回去。”
学习为他人而活
主持人：后来发生什么事？
林：上帝在飞机上告诉我说，他会为我除去我最害怕的事。我当时满以为神会拯救我爸爸，让我爸爸身体好起来。但上帝的意念高过我的意念。他要拯救我爸爸的灵魂。我们家信佛，我爸爸不止皈依了一次。所以信仰在我们家是不能谈的。
有一次爸爸忽然心跳170而停下不来，我哭着祷告好长时间。上帝推着我第一步先告诉爸爸福音，当时有人传真两份祷告词给我，我问爸爸可不可以为他祷告，我包里有两张祷告词，一张是为病人祷告，而当时翻出来的是决志祷告。没办法，我拿起决志祷告就开始读了。
我在想如果他不要他会阻止我。结果他并没阻止我，他答应了，做了决志祷告。有一次上帝告诉我说找灵粮堂，我就去找周围有没有灵粮堂，还真的找到了。接电话的是牧师，我就一直讲我爸爸的情况，他在哪里，牧师说他刚好有个聚会取消了，他可以直接过来，他问爸爸要不要受洗，很奇妙，他答应了。爸爸就受洗了。后来我做梦，梦到爸爸变成孩子模样，160公分左右，他的脸变成孩子的脸，在一个金黄色的草原一直跑啊跳啊，他用台语对我说“你知道我有多么轻松吗？”
主持人：后来你和妈妈的关系有改善吗？
林：我和妈妈的关系在爸爸过世第一年没变得更好。但后来随着我的心境的改变，我读了神学院，我常常思想上帝的爱，与上帝在一起，但因我们并不是与属血气的争战，乃是与那些执政的、掌权的、管辖这幽暗世界的以及天空属灵气的恶魔争战。
我突然可以理解妈妈，她的成长背景让她很多时候身不由己。我可以感到她里面的愤怒等。我后来很爱她。我现在是和她关系最好的孩子。后来我感到我要写一首歌给我爸爸。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点子。比如我洗澡时就会乱哼歌。曲子和词是一起来的，我就赶快抄录下来，还湿答答的，那是我第一首歌。
主持人：放下骄傲的羿翧，生命应该变得比较充实，而且轻松。之前你一直会忍不住地想要比，你自己很讨厌这样，那么你后来是怎么改变过来的？
林：我曾做一个祷告，我说，主啊，你看到我内心这么肮脏，这么跟自己过不去，我哭着跟上帝说，我求你把我磨成更像你的样子，你怎么对付我都行，只要我能改变。我感到一种大爱进来，甚至满溢出来。以前我不喜欢听别人的心事。我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现在我喜欢看别人好。
主持人：你对先生呢？
林：我现在看他怎么看怎么舒服，曾经吵的很厉害，他很生气地拍桌子，笔记本电脑屏幕都碎掉。但是现在好几年我们没有吵架过，我就是觉得他什么都好。
主持人：后来你又创作音乐。
林：我父亲百日时我忽然想要写一首给他。我也不知为什么会有这种点子，后来我就越来越创作，我其实不会写谱，现在也不会。我找歌手也很神奇，我是通过Facebook找的，很神奇，人家也没觉得我是诈骗集团。开始做完，大家都说不行。后来就重做，这样下来共4年。
主持人：你这样做音乐带给大家什么影响？
林：因为我自己清楚我没有能力写歌，有时候有人在Facebook上联系我说诗歌给他们带来很大的释放，从第一首听到最后一首。上帝放下一些能力在里面，也是一个治愈的过程。我希望从上帝领受的音乐可以真的安慰到人、激励到人。这样就不亏负上帝对我的托付。
主持人：所以一个以前完全为自己而活的人，现在为他人而活。最后有什么话要对大家说？
林：我想说，当我们一直为自己而活，一心想要赢时，里面的无底洞会越来越大，会越来越不快乐。所以当我们能够多祝福别人，多将上帝的爱传递出去，为别人的需要付出，或祷告时，真的是很幸福的时候。
（本文转载整理自台湾 Good TV真情部落格节目视频的文字版，原标题为“谱出真我”，大小标题均为《境界》编者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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