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成人

长大成人

毕德生在《与马同跑》中描画的耶利米,给我最大震撼:他从不试图谈论神,或解释神的行为,只是活出一个有神的生命。我有时觉得,关于神的知识和金钱其实颇为相似,它们都需要我们积极积累,有效使用;它们的价值不在于数量,恰是在它们被有效使用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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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马小粒

上周日看了《萨冈》。这是一部让我快乐的电影,不是因为电影的基调,也不是因为萨冈的人生。恰恰相反,萨冈的传记故事可能会引起人的激情和向往,却不会引起愉快。

然而看完电影,我在大雨里走回家,忽然有一种异常释放的感受,下雨不再是让人讨厌的存在,淋湿的裤腿也不会成为一种琐碎的搅扰——反而让我回到了一种久违的、也许只有童年才有的自由自在中。

萨冈的生活方式是我曾经极为羡慕的,过往的爱慕之情也的确随着电影扑面而来,叫我沉醉。只是在现在,我不可能支持一种“下流的、丑恶的生活”观念,但她坦率自由的生活态度,依然深深打动了我。

她让我想起了耶利米,虽然他们生活的本质、目标和呈现都大相径庭,然而有一点却是共同的。毕德生在《与马同跑》中描画的耶利米,带给我的最大震撼是:他从来不试图去谈论神,或者解释神的行为,他只是活出一个有神的生命。

崇尚自由的萨冈,从来不去解释什么是自由,也不去试图理解自由意志和上帝真理到底哪一个更能赋予我们真正的自由。她只是用自己的心去生活、去感受。而且,他们两个都为了各自的坚持坚持到了最后。

从大富大贵到贫病交加,从耀眼夺目到无人问津,从众星捧月到落寞孤独,不论哪一种境遇,萨冈的生活态度始终如一,就像她在给自己的墓志铭上所写的:“1954年,萨冈以一本菲薄小说《你好,忧愁》出道,在经历了令人愉快而又草率的一生和一系列作品后,她的消失只是一个对她自己而言的丑闻。”

虽然萨冈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真正面对和处理死亡的问题,但是对于死亡的揶揄,让她的生存姿态变得高贵。

耶利米的坚持似乎更加不容易。因为这位同样敏感细腻的先知,在他有生的日子,总是和贫穷、刀剑、牢狱、嘲笑为伍。他没有多少朋友,也没有得到多少来自人的肯定;在一片无视或轻视上帝的气氛中,他却始终忠心耿耿地跟随上帝。

我们常常说态度决定一切,可是行为才是我们态度最好的说明。这个态度自然是由我们的价值观决定,但价值观本身却不值得讨论,至少在一个成年人的世界里不需要反复讨论。

通常来说,我们在童年和少年时代,从父母的故事、课本和生活里学习做人的道理,却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人生观和世界观正在形成;也许只有那么短短几年,也就是十几二十岁的时候,我们热衷于谈理想、谈抱负、谈人生。

然而一旦进入社会,我们就用行为来实践自己的价值观了;其间当然少不了反思、改变、成长和成熟。两个非基督徒的成年人在一起是很少谈论他们的价值观的,一群人在一起的时候更加不会;尽管他们的价值观很可能真的出了问题。

然而,只有一种例外的情况,就是在基督徒的聚会里。我发现我们一直在做一件事情:就是谈论上帝,谈论他是否真的存在,谈论他如何看待我们,如何把他的原则应用到自己的生命里,谈论我们的行为是否讨他喜欢……我们可以这样谈论几年,或者几十年。

过去我觉得这是作为基督徒能享有的最好的部分之一,因为我们可以和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反思、讨论和成长;但渐渐地,我开始感到厌倦。我想,这是因关于上帝的自以为是的理解和谈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这样的做法本身其实也有违于生活的常态。基督徒变成了一个生命状态非常奇特的群体,这或多或少也与我们的经历相关。

我们这些人的悲哀,在于我们都是在长大成人后才有机会听到了福音。前年我去北京出差,和当年同在英国留学的同学吃饭。其中的一个,就是当年和我一起去Barbara的家里聊天、听她讲耶稣的。

她提起我当时说的一句话,一句我自己早已忘记的话,大意是:基督教真是好的东西,但我是做不了基督徒的,因为我已经太老了,要给十几二十岁的人,他们会更容易接受的。

当时我二十七岁,对于生活和世界也有了自己基本的看法,也预见到如果选择信仰,我所有的观念都会颠覆;我不想费力去改变了——只是,我没有预见到,当一个人真实地和神相遇时,他的生命和持有都会心甘情愿地被颠覆。

我周围的大部分人与我有相似的经历。对我们来说,接受上帝都需要经过一个过程:从初生婴儿开始,牙牙学语,慢慢成长。只是这个成长和自然成长的过程有所不同。身体和思想的成长,可以从襁褓里开始,在父母的眼光和关注之下,在教师的谆谆教诲下,在书本和课堂里,慢慢地来;我们会从一个最纯洁的家开始,到一个个不太纯洁的地方,最后才到一个混沌的世界——这其实是一个软着陆的过程,蓄势充足。

但做基督徒却是另一回事,一方面我们要从婴儿的状态开始领受神,一方面我们必须以成年人的面貌应对这个世界。这个过程中,对于神的谈论是极其有必要的,因为我们在用崭新却脆弱的神的观念,去重新审视这个世界。可是,成长虽然是逐渐的,却不该是缓慢的:我们没必要也不应该再花二十年的时间学习长大成人。

我有时觉得,关于神的知识和金钱其实颇为相似,它们都需要我们积极地积累,有效地使用;它们的价值不在于它们的数量,而恰恰是在它们被有效使用的时候。我们需要基本的金钱维持我们正常的生活,然而更多的金钱并不意味更大的幸福;我们也需要对神有一定的认识,让我们决定跟从神,但是如果积攒了很多关于神的知识或是不断地谈论神本身,并不代表我们在过一种属神的生活。

我非常羡慕毕德生牧师成长的环境:他在一个安静的小镇里,一个充满恩典的家庭里,一位极富智慧和想象力的母亲教导下,健康地长大。在他的世界里,成为基督徒和成为人根本就是一个概念。这也是耶利米的状态,因为他从来不知道除了跟从神之外还有其他的活法。

在他们的生活里,神是否真的存在,根本无须求证的;这个也不是圣经要告诉我们的:圣经从来没有举证神的存在,因为这一点在一开始就已经表明。

我们的起步固然晚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可是我们的罪却让恩典显多了,这也是我们无法规避的事实。有很多次我都想过从上帝面前逃开,可是每一次都切实地感受到:我要往哪里去逃避你的面?对于神的认识是永远不会足够的,但却已经充分到一个地步,叫我们选择一条跟从神的道路。

在耶稣里面的成年礼,不是以神学知识或参与教会活动的多寡为标志的,恰恰是在我们愿意放弃对神的审视和研究的时候。

萨冈和耶利米截然不同的生活都在提醒我:生活姿态比生活观念更加重要。而我把这些想法写下来,最根本的目的,是想提醒自己,还有像我一样的人,不要再纠结在一些可笑而无谓的讨论上面。因为我们并不缺少支持决定的证据,缺少的只是决定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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