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后的冒险与甘甜

《境界》独立出品【口述实录】

文/黄曾飞

“常听说世界爱没长久，哪里会有爱无尽头；尘俗的爱只在乎曾拥有，一刻灿烂便要走。而我却确信爱是恒久，碰到了你已无别求”。

3个月前我的婚礼上，当这首《爱是不保留》的歌声在礼堂唱起时，站在十架面前的我几乎控制不住眼眶中的泪花，那是我和妻子这一生中最感动的时刻之一。

在婚筵上，当我看到在场的基督徒和很多愿意奉上帝之名祝福我们的人，接受证婚人的呼召站起来说“阿门”并鼓掌时，我感受到上帝至高无上的同在，而为我与妻子证婚的正是6年前邀请我第一次去教会的公司同事韩姐。

从一个农村来的贫苦孩子，到如今站在自己的婚礼上，上帝赐给我“未曾想到”的工作、婚姻和生命，原来上帝一直介入在我的人生中，那次糊涂的赴约却是恩典之路的开始，也许更早的时候就开始了。

在贫苦的熔炉中

1986年春，我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妈妈不辞田间劳苦，总有种不完的稻谷和蕃薯，爸爸是个聪明而踏实的养路工人，不善谋财通达，对孩子的教育却极其认真。

我爷爷年轻时当过“支书”，抓过“计生”，并响应号召“打破香炉灶”，成为村里第一户，也是至今唯一户不装香拜佛，不求观音菩萨的家庭。

在我的家庭教育里，科学和文化知识是真理，“神”和“鬼”都一概属于迷信。受爷爷和父亲的影响，十岁左右我便立志长大后要“考上大学，衣锦还乡”。

在我们乡下，人们的文化水平偏低，几乎没有人了解耶稣，却都知道粤语中的“讲耶稣”就是用来嘲笑和讽刺那些空谈之辈的代号。

和大多数80后一样，从小学一直到高中，我接受的教育基本上是以科学为真理，以唯物主义为哲学。这一切都使得无神论长期占领我的精神世界，形成一道根深蒂固的，不可逾越的屏障。

然而，每每躺卧在草地上仰望星空时，我总感叹穹苍之美、宇宙之大，相比而言我们这些活着地球上的人不过是尘土飞沙一粒，我便好奇我们所在的大自然和世界是否都如别人所说，或如书上所记？这个世界从哪里来？人真的是动物进化而来的吗？

我度过了少年时期，便带着一双因抓锄头而磨出老茧的手和少年时代那颗不安份的心，离开了家乡，坐火车到五百多公里以外的地方上大学。

2004年秋，我带着“某某市地理状元”的小小光环来到汕头大学，成为村里第一个考上重点本科的人。

但是，当一个身材矮小、穿着土气、普通话、粤语和英语都说不好的青涩少年，坐在华人首富巨资赞助的大礼堂的后排座，倾听着不同领域内的精英分享成功经验时，我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填报志愿时，受科目限制和家人意见的双重影响，我在懵懂中选择了会计学专业。我在热情高涨中度过了两年的商科学习，直到《成本会计》“挂科”的惨痛经历，才让我开始反思自己当初选择会计专业的决定是否正确。

在经济上，大学时期是我们家中经济最困难的一个时段。爸爸受肾结石和颈部淋巴症的困扰动了两次手术，而妹妹即将要上高中。缺钱，令我步步艰难！

为了继续学业，我申请了每年六千元的国家助学贷款，课余做兼职，并积极争取奖学金。

那时很多作业是必须用电脑完成的，当时组装一台电脑至少需三、四千元。我不忍心问家里要钱，思前想后，我写了一封邮件给一位心肠极好的同乡老师借钱求助。

第二天，他借了3000元给我，并未设归还期限和收取任何利息，我抑制感动强作镇静地收下了老师的钱后，加上自己做兼职赚来的钱，花了共3600元买入了一台台式电脑。

我求学生涯的开端虽然非常的艰辛，但回想起来却是一段蒙福的、锻炼心志的经历。

很多人拜神拜偶像是希望他们可以因此逢凶化吉、万事顺利，上帝却说“我熬炼你，却不像熬炼银子；你在苦难的炉中，我拣选你。”很感恩上帝在我生命中安放这些苦难，让我学会真正的忍耐和勇敢。

大学的转折点是从学英语开始，我找到了学习这门功课的一些窍门并坚持学以致用。

除了在英语课上得外教赏识推荐，实现“跳级”外，我甚至把《微观经济学》的期末考试当作挑战，使用全英文答题。

这种冒险并没有让我获得高分，却让我收获自信，驱使我破天荒的报名参加了学校里的中英文演讲比赛——这对于从前，哪怕是在小课堂的讲台上发言，都会紧张得手脚打颤，头脑空白的我，实属英勇之举！

放弃会计专业，做小学徒从零开始

2007年，我在一家欧洲电梯公司的广州分公司财务部实习，财务经理韩姐突然问我一个问题：“你要不要去我们教会的查经班看看呢？顺便结识一些朋友？”

对于这个邀请，我有点犹豫，却糊里糊涂的答应了。犹豫是因为我根本不晓得何为“查经班”，答应则是出于好奇，也出于对韩姐的一丝信任。

后来，我真去了一次，发现查经班大概就是一个主日学老师，带着一群人研读《圣经》和祷告，并没有发生什么稀奇或灵异的事。

那次刚好读到利未记，那些经文对于我来说就像一团浮云烟雾，除了各人的自我介绍外，我基本上没听懂。

尽管如此，第一次去教会的经历，还是让我发现两样特别的东西。

我发现那些基督徒看我的眼神都很温和、很真诚，情境和我所习惯的竞争气氛不一样。还有，当这一群来自不同家庭和背景的人一起唱赞美诗时，整个团契就像是一个温馨的家，在快乐的歌声和爱中被包围。

这两样东西在财务或商业上并不具备任何价值，却打动了我。

实习结束我回到了学校。

2008年6月，在我告别校园前的倒数第三天，当我正收拾行李，去深圳接受一个数月前争取到的会计职位时，一个从上海打来的电话改变了这一切。

那位曾亲自挑选我作实习生的电梯公司人事经理，突然在电话中告知我，公司现有一个技术培训生空缺，若我感兴趣的话可以安排“电话面试”。

我接受了这个邀请。于是在第二天，通过电话沟通约半小时后，我便被一位素未谋面的德国籍经理告知已被录用。

面对两个发展方向截然不同的就业选择，我只有一天半时间考虑。

当晚，我独自坐在学校水库边的台阶上，回想起四年的会计学习中的点点滴滴，也想起了上个暑假实习在那个公司的经历。

在当时的我看来，去做技术应该会比做会计更“实在”，而且还可以经常出差开阔眼界。终于，我决定放弃自己所学的专业而选择了工程技术的未来，做了人生中的一次大冒险。

如今5年多过去了，在一家全球电梯行业内前五乃至前三的欧洲公司，从当年的小学徒、翻译、安装工，到调试技术员，再到今天的高端电梯技术培训师，我的经历颇为传奇。

一方面，财务报表和机电一体化的电梯技术之间，本已有几乎不可逾越的鸿沟，而对于从未接受过理工科教育的我却选择了更疯狂的方式——专攻可达到每秒十米、500米提升高度的高端电梯现场技术支持工作，并参与核心部件精调、技术事故调查或基于振动分析的舒适感改进等极具挑战的项目。

从上海到广州，北京到香港，再到吉隆坡、马尼拉和曼谷，我的工作多发生在全国乃至亚太地区的各大城市的地标性在建工地上。

在浮尘和蚊虫的包围中，繁重的“机械活”对我的体力亦是一大挑战。每天工作后，满身疲惫的我，衣服和手上总是沾满了机油和金属的痕迹和味道；但这一切背后，有生命的祝福。

回想起来，刚开始的两三年最为煎熬。

作为学徒，我犯过数不清的错误，包括“烧板子”（因检查不到位或操作失误导致价值数千元PCB电子印版原件烧坏）。

作为翻译，我很容易陷入“躺着也中枪”的尴尬中，尽管我竭力保持中立和对事不对人，但并未能阻止被人嘲笑或指责，背黑锅更是难免。

有时候，一个纯粹的技术问题甚至会上升到民族主义斗争。而作为职场新人，我的收入并不高，除去租房、日常开支和偿还助学贷款后，已无剩余。坦白说，我曾一度萌生改行放弃的念头。

在此期间，我重新回到第一次去的那个教会，经过3年成长后受洗。

在艰难中，我在祷告里把各样的挣扎际遇交托给上帝。团契中的一些弟兄姊妹也为我代祷，加上在查经班认识的女朋友信心上的鼓励，我心灵的重担逐渐得到了释放。

信仰的力量帮助我在忍耐中坚持下来了，也让我重新审视苦难，以及上帝的带领。

约书亚和大卫这些伟大的先知勇士，包括新约时期的保罗，甚至是主耶稣自己，何尝不是历尽试炼和苦难？

更何况我这个不成熟的生命，岂能轻易放弃上帝所祝福的道路？上帝的旨意，是要我们无论顺境或逆境，在凡事上依靠和仰望他。

跪下祷告，为“悬空吊在绳子上的女人”

三年的忍耐和沉淀没有白费，从2011年开始，我的技术水平有了一个飞跃。我不再总是通过请教别人或查资料来寻求问题的解决方案，而是开始能独立解决一些难题。

并且，我从让许多现场工程师头疼的某门系统开始突破，在数以百计次的失败或成功经验中，我吃透该系统的原理、挖掘当中的细节和窍门，甚至可以达到记住每一个螺丝的具体位置的程度，最终成为了该产品的兼职培训师。

这小小的成功给了我很大的鼓舞，让我明白了所谓不可逾越的鸿沟不在于两个毫不相干的专业，而在于我们的坚持。

我的生活似乎也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收入和声誉在提高，助学贷款还清了，我和女朋友合力在广州买了属于我们未来婚姻生活的小蜗居。

这种良好的自我感觉滋生了骄傲。有一段时间，我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和上帝的关系越来越疏远。

直到有一天，在圣灵的光照中，我清楚地看到了自己内心的黑暗、骄傲、私欲和假冒为善，也看到了自己虚有其表。

在这次很深的属灵经历中，我第一次为自己的罪痛哭，也第一次体会到从上帝而来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喜乐和平安。

在这之后，我对基督的认识和追求比从前有了渴慕和进步，然而，这并没有让我的生命有很大改变。

我尝试去“克制”自己不去犯罪，却常常软弱，跌倒在纠结之中。早年无神论和科学道理的思想依然活跃在我的精神世界里，对于基督教中流传的“膝下有黄金”（跪着祷告），我依然无法接受这些“丢脸”的迷信之举。

至于传道人的证道和劝勉，哪怕是华人世界中殿堂级牧师的讲道，我也是“选择性接受”。人本性中的骄傲和统治着世俗的“人本主义”，依然是我属灵追求上最大的破口。

然而，另一次极深刻的属灵经历让我在颤惊中亲眼看见上帝的大能、上帝的超越。

2013年夏的某天傍晚，我正在上海的出租屋房间内读经，窗外不断传来吵闹声。刚开始我以为是小区活动并没理会，但随着呐喊、吆喝声越来越大，我意识到可能出大事了。

我快步走到窗边，眼前的一幕令人震惊——在我的窗户外的斜对面，离我大概二十余米的一户人家的窗户外，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悬空吊在了一根绳子上，一名大汉在她的上一层紧紧抓住绳子尝试去抓住她。这让我意识到她是个轻生的女人。

后来我听说那两名大汉为消防官兵，他们赶在了轻生女人下跳之时，在上一层楼的窗户扔下绳索，套住了女人的身体。

此刻，现场很多人正高声喊叫着，哀求那女人“不要跳”，而那个女人有数十秒钟身体软绵绵地吊在空中，让我甚至怀疑她是否已死了。

然而，当另一名消防官兵用铁锤敲烂她头顶上方窗户的玻璃，准备对她实施营救时，女人突然开始挣扎着往下坠，情况变得非常惊险。

面对这可怕的一幕，我顺着心里的感动跪了下来，第一次如此迫切地呼求主耶稣的名，为一个可能马上丧失的生命祷告，接着，我突然站了起来，对着挂在半空的女人的方向大喊了一声——“耶稣爱你”！

接着我迅速听到一句——“谁都别吵”！正是那名抓绳官兵的怒气回应。然而就在这一刻，那个女人突然伸手握紧绳子发力，用力晃到墙边，双脚撑墙，往自家窗户横着快步沿窗台走了进去！

前后不到两分钟时间，眼前发生的事情真是令人难以置信。但上帝回应了我的呼求，不仅用无形的手托起了一个轻生的生命，同时也击破了我的疑虑和小信，也让我明白了顺服的功课。

若让无色的糖融化在一杯清水里，人的肉眼所看到的还是一杯清水。只有喝过这杯水的人，才能尝到当中的甜味。若只相信眼睛，再甜蜜的味道也会错过。我这些年所经历的，正是眼睛未曾看见，耳朵未曾听见，人心也未曾想到的。

你愿意冒险喝这杯信心之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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